方银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实话,相比于三弟,他对方老爷子的感情要单薄些。
在老方家那些年,他心智不全,每日只知道吃饱、不要挨打、想去玩……
对爹娘的孺慕和期待很少,因为没期待过,所以他心智成熟后,也很少有失望。
回想起过往,他更多的厌恶。
牛车走远,方铜一回头就看见二哥了,也没说什么。
有些事,该过去就得过去。
对方家兄弟俩来说,曾经的梦魇,因身份的提高,能过去。
但东月公主不行。
她儿子死了,她唯一一个亲生儿子,死在她怀里。
她如同失去了幼崽的雌性,整个人陷入疯魔。
如今人在皇陵,也疯疯癫癫的。
三公主都不太敢靠近这个姑姑。
她是想和姑姑谋划,用个苦肉计,让父皇回心转意的。
可东月公主的状态……
皇陵的偏殿,东月公主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一样,但仔细一看又是空的。
“不怕,母亲带你回家。”
“他们都该死,我的儿,你不能喜欢男人。”
“母亲已经帮你杀了那个小贱人,以后你别惦记他了,母亲给你娶个真的高门贵女。”
身为公主,哪怕被罚守皇陵,皇陵的管事也不敢真的让她做什么。
因此,东月公主有充足的时间……发疯。
“嘎吱。”
门从外头打开,一道修长消瘦的身影进来。
驸马神色如常看着她发疯,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
“公主,该用膳了。”
东月公主不搭理他,眼睛直勾勾看着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驸马走到她身前,慢慢蹲了下来,盯着她白皙的脸。
“公主,在等什么?你派出去的人手,已经被我拦下了。”
东月公主不为所动,依旧怀里抱着空气一样,晃悠着。
驸马似乎很有耐心。
“我们没教好儿子,有今天的结束,也算咎由自取,公主何必再造杀孽呢?”
杀他们儿子的凶手,还被关在牢里。
而公主派出去的人,要杀的是玉澜。
要不是因为他,不会在公主府闹起来,也不会被人钻了空子。
起码东月公主是这么想的。
而驸马也心知肚明,突然出现的玉澜有问题,可那也是他儿子主动选择的。
旁人只是丢出了鱼饵,剩下的要愿者上钩。
他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死人了。
东月公主眼睛通红,突然张嘴,咬住他的手。
鲜血一下就冒出来了。
驸马只是平静看着,一点没反抗。
“都该死,你们都该死,给我儿陪葬。”
东月公主含糊不清道。
驸马任由她撕咬,平静道:“公主,别装了,像你这么心思恶毒的女人,怎么会因为一点打击就疯了呢?”
身为枕边人,他到底还是了解东月公主的。
“想靠着装疯卖傻,得皇帝的怜惜,离开皇陵吗?”
“可是,我不想走,我觉得留在这里挺好的,为先祖守灵,也为过往赎罪。”
“我陪着公主一起,好不好?”
驸马声音蛊惑,但眼里实在没有一点情谊。
东月公主松开了嘴,空洞的眼神也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驸马收回手,慢条斯理掏出手帕,捂住鲜血。
“死的是我们的儿子,你的亲骨肉,你为什么不伤心?”
东月公主声音里淬了毒一样。
“为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本宫,可儿子是你亲生的?”
“如果给你生儿子的是陈子曦那个贱人,你还能这么狠心吗?”
她眼眶泛红,泪水从眼角滑落,但依旧倔强的仰起头,像是要将面前的人看清楚。
“公主,是你娇纵太过,是我没管束儿子,才让他视人命如草芥。”
“这一切,和陈子曦有什么关系?”
“从娶了公主,我和陈子曦一次都没见过,公主为什么要迁怒无辜之人?”
驸马真的很疑惑,他真诚发问。
成亲后,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是他和公主自己的选择。
公主为什么要派人杀陈子曦。
“你没见过她?可你心里,只怕一时一刻都没放下她。”
“本宫是公主,论身份,比她尊贵百倍,论容貌,本宫也不输她,本宫还为你生了子嗣,可你是怎么待本宫的?”
“你的眼里,可曾有过本宫?”
东月公主歇斯底里。
她堂堂公主,先皇的掌上明珠,当今是她亲兄长。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陈子曦。
驸马只是疑惑的看着她。
“可我心有所属,公主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在公主第一次表明心意时候,他就痛痛快快拒绝了。
可后来,赐婚的圣旨还是下来了。
他想,公主或许不介意他心有所属。
“成亲后,公主就是我的妻,我未曾再去肖想旁人。”
“至于不心悦公主,是因为我控制不住。”
“厌恶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
轻飘飘一句话,东月公主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正如我不能做主婚姻大事,要待在公主身边,同样不能做主我的心,真的很厌恶公主。”
驸马似乎没看见一样,一脸真诚的剖析自己的心。
恨不得立刻将心掏出来,让公主看看,没有骗她,里面真的没有公主半点位置。
“啊!啊!”东月公主接受不了,她发疯嘶吼。
在她心里,不是这样的,是陈子曦下贱不要脸,勾引男人。
驸马都成亲了,她还挑拨她们夫妻关系。
驸马只是被女妖精蛊惑了,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好。
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驸马厌恶她。
甚至与陈子曦无关,就是纯粹的厌恶她。
“你滚!滚!”
东月公主狠狠推了驸马一把。
驸马只是踉跄了一下,就站起身。
居高临下看着,眼神竟然有几分怜悯。
“在我心中,从未将公主和陈子曦比较过。”
“公主,您哪里配呢?”
一个自私自利,被欲望控制的恶兽,一个纯粹美好,心地善良的姑娘。
怎么能放在一起对比呢?岂不是玷污了后者。
驸马用词虽恭敬,但说出话,实在不怎么中听。
东月公主双目赤红,气到极致,反而平静下来,只是身体有些抖。
“你愿意陪着守皇陵,是不是想亲眼看着本宫的狼狈,好报仇雪恨?”
驸马摇了摇头。
更恶心,更狼狈的他也见过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夫妻一体,我自然要伺候公主。”
他是圣旨赐婚的驸马,此生注定和东月公主纠缠。
“伺候?”
东月公主轻声问。
只是她唇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