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柯酒醒大半,慌忙推开怀中舞女,颤声道:“王……王子殿下驾到,不知有何要事?”
阿尔斯兰环视阁内,目光掠过那些战战兢兢的美人,最终定格在摩柯惊惶的脸上:“摩柯,你可知罪?”
摩柯强自镇定,躬身道:“殿下明鉴,臣一向恪尽职守,为塞尔柱尽心效力啊。”
“效力?”阿尔斯兰冷笑一声,信步走到珍宝架前,拈起一枚鸽卵大小的夜明珠,“本王三番五次催你筹措军饷,你总推说国小民贫。如今看来,这些珍宝是尽数用来讨好美人了,这便是你说的效力?”
阿尔斯兰目光如刀,声调陡然转厉:“听说你部下因缺粮哗变,已有人投了杨炯,是也不是?”
摩柯脸色骤变,急忙分辩:“殿下切莫听信谗言!军饷确实短少,但臣已派人加紧筹措,士卒逃亡之事绝无仅有啊!”
“绝无仅有?”阿尔斯兰将夜明珠狠狠掷在地上,但见莹光四溅,碎片横飞,“昨夜密报,你麾下前锋营统领携三百余人投诚杨炯,连布防图都献了出去!你敢说这也是谗言?”
这投降之事本是阿尔斯兰信口编造,却见摩柯听到“布防图”三字,顿时面如土色。原来他确曾克扣军饷,中饱私囊,此刻只当东窗事发,阿尔斯兰故意寻由杀人。
“殿下饶命!”摩柯扑通跪地,连连叩首,“臣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求殿下念在大宛出兵相助的份上,饶臣一命!”
阿尔斯兰俯视着他,眼中寒芒乍现:“拖出去凌迟处死,首级腌制带走。”
摩柯魂飞魄散,挣扎嘶吼:“阿尔斯兰,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声音渐被拖拽声淹没,不多时便传来凄厉惨叫,阁中美人们个个瘫软在地,花容失色。
阿尔斯兰嫌恶地瞥了她们一眼,冷声道:“这些女子留着终是祸患,一并处置了。”
说罢转身出阁,身后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兵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时值寅末,疏勒城已成修罗场。
但见长街短巷尸骸枕藉,冲天火光将夜幕染作赤红,腥风裹挟着焦臭与疫气扑面而来,直教人胸腹翻涌。
阿尔斯兰率亲军疾驰至疏勒皇宫,却见朱门洞开,庭中除了横七竖八倒着十余具侍从尸身,再无人烟。
“殿下,马和德不知所踪!”亲兵查验后急报。
阿尔斯兰眉峰骤聚,心中警兆大作。
这马和德素来老奸巨猾,惯于首鼠两端,却不料竟能未卜先知,走得这般干净利落,莫非军中暗藏奸细不成?
“传令全城搜捕!”阿尔斯兰怒喝,鎏金马鞭在空中劈出厉响,“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老贼揪出!”
话音未落,忽见一名卡什克卫踉跄奔入,浑身浴血,喘息如牛:“殿……殿下!各部兵马听闻西撤消息,又被兄弟们煽动,现已杀红眼了!连咱们塞尔柱大营都遭袭扰,局势已然失控!
圣师命属下速报,请殿下即刻撤离,迟则生变!”
阿尔斯兰举目远眺,果见本阵方向火光窜动,喊杀声隐隐传来。情知局势已如沸鼎,若再滞留,恐遭反噬。
可一想到马和德若投杨炯,必将城中虚实尽数泄露,更兼谋划了数年的东征大计竟要如此狼狈收场,不由钢牙紧咬。
沉吟间,阿尔斯兰目光忽定,厉声道:“马和德虽遁,其私库必在!叶海亚,前头带路!”
叶海亚急劝:“圣师吩咐……”
“休得多言!”阿尔斯兰断然截话,“本王岂能空手而归?马和德经营数十载,私库中珍宝必如山海,此皆我军应有之资!”
叶海亚不敢多言,带着阿尔斯兰疾行至后宫。
才一入门,果见地下宝库入口处十余名守卫正自相残杀,刀光起落间已倒毙数人。
阿尔斯兰见此,冷笑挥手。
近卫军得令,一拥而上,顷刻间便将余众尽数剿灭。
阿尔斯兰缓步来到内库前,但见库门洞开,内中景象令见惯财宝的他也不觉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那方圆三十丈的宝库内,明珠映烛,金砖垒壁,翡翠珊瑚堆积如山。九尊等人高的金佛肃立墙角,佛目低垂似悲悯众生。
最骇人的是满地伏尸百余具,或着疏勒军服,或着皇室锦袍,显是守护宝库的兵士同皇室贵族自相残戮所致。
阿尔斯兰缓步入内,血水漫过金砖玉阶,将遍地珍宝浸得猩红刺目,他踏血而入,锦袍下摆浸透鲜血犹不自知。
信手拈起一串东海明珠,但见粒粒圆润如龙眼,光华流转间映出他眼中贪焰:“全部装车!片玉不留!”
叶海亚立刻大声下令:“快!搬财宝,片玉不留!”
亲兵得令,如饿虎扑食般冲将进去,有人直接以血手擦拭珠宝污渍,有人为争夺夜明珠竟双目赤红,若不是叶海亚在场,怕是也少不得大打出手。
正混乱间,阿尔斯兰忽见角落处一具锦袍尸体手握纸笺,腰间龙纹玉佩显示其身份不凡。
阿尔斯兰眉头一皱,踢开尸身,展笺观瞧,其上正是马和德笔迹:“阿尔斯兰!须知财帛虽动人,可瘟神更索命!望善自珍重!”
阿尔斯兰纵声长笑,将纸笺碾作齑粉:“丧家之犬,也配妄言叫嚣?速速装车,焚城!”
半个时辰后,数十辆马车满载珠玉驶出王宫。
阿尔斯兰立马库门前,见昔日宝窟空余血污,冷声道:“点火!”
火把掷出,烈焰腾空,疏勒王宫顿成火海。
阿尔斯兰勒转马头,对叶海亚喝道:“传令三军,按原定计划撤往莎车绿洲!”
城外三里,荒林深处。
一道黑影自隐秘地道中钻出,不是疏勒国王马和德还能是谁?
只见他站定身形,回身望去皇宫方向,但见烈焰冲天,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
马和德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对着疏勒城低语:“好个塞尔柱的狼崽子,果然不出我所料。
可惜,你还是太嫩了!这泼天的财富,岂是你能染指的?拿去吧,只怕你这辈子,都没命消受了!”
话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投向杨炯大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