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不是为了他自己(1 / 2)

与此同时,南岸泵站地下三层,赵承志盯着监控屏上跳动的数据曲线,眉头越锁越紧。

连续三天,地下水位传感器读数出现规律性扰动,振幅极小,周期却精准得反常。

这不是自然渗流,也不是设备故障。

他在水务集团干了八年,父亲曾是码头工会的记录员,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字要留在水里,才能走得远。”

他懂这句话。

于是他早年将一段声波编码嵌入泵站主控系统的背景噪声中,以极低频振动形式循环播放——那是李达成最后录音的片段,经过数学压缩,藏在机械运转的杂音之下,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但现在,有人在偷听。

技术溯源显示,一台未经授权的接收装置通过排水管壁耦合接入,试图提取特定频率信号。

定位结果令人意外:一所高校的城市环境研究实验室。

赵承志没有报警,也没切断线路。

他反而调出系统底层协议,重新设定了共振参数。

原信号被进一步压缩,转入次声波段(<20hz),并反向注入对方的传输通道——就像把一封信塞进窃贼的口袋,让他自己带回老家。

两天后,那支科研团队在汇报会上回放野外采集数据时,投影仪突然爆出一阵低沉人声:

“名字不能断。”

全场寂静。

带队教授脸色骤变,反复核验设备与原始文件,确认无任何人为编辑痕迹。

那段音频无法解释,也无法删除,每次打开数据包都会自动触发播放。

最终,他们决定公开整套样本,命名为《不可解释的城市低频噪音样本库》,上传至学术共享平台。

标题下方加了一句备注:“本数据或含未知人文信息,请谨慎使用。”

而在市档案馆七楼西翼,陈国栋坐在临时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份捐赠档案的编号标签。

“民间史料协作组”最近提交了一批手稿,其中一份标注为“匿名”,内容为八十年代初期公共事务会议纪要残页。

纸张泛黄,字迹模糊,乍看平平无奇。

但他认得那种纸。

二十年前,他曾亲手焚烧过一整箱同类笺纸——那是机要室专用的防伪纤维纸,仅用于内部传阅副本。

当时上级下令“彻底清理”,他照做了。

至少,表面上是。

可现在,这份本该化为灰烬的东西,竟以“民间捐赠”之名,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验收清单上。

他调出元数据追踪链,发现该文档最初由一家社区图书馆转交,来源登记为“居民拾遗”。

再往前,线索中断。

陈国栋沉默良久,提笔在验收报告上写下结论:“材料来源清晰,具备历史参照价值,建议永久保存。”

字迹平稳,毫无波澜。

当晚,他回到老城区的旧屋,从床底拖出一只铁盒。

里面是一本笔记本,记录着他这些年刻意遗忘的细节:谁说过什么话,谁签过哪份文件,谁在哪个夜晚消失。

他一页页撕下,投入搪瓷盆中点燃。

火焰升腾,映照着他布满皱纹的脸。

火光跳动间,仿佛有无数名字在灰烬中浮起又落下。

最后一页烧尽时,他端起茶杯,将灰烬倒入,轻轻搅匀,一饮而尽。

雨又开始下了。

社区活动中心的玻璃门被风吹得轻响,清洁工黄素芬推着拖把走进大厅。

她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然后目光落在舞台角落的一叠纸上。

那是孩子们排练用的歌词本,崭新,边缘整齐。

她本不该多看,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因为那页纸上,第一行字写着一首从未听过的名字:

《路灯爷爷》。无需修改

黄素芬的指尖在纸条边缘轻轻摩挲,那张被雨水打湿了一角的便签纸上,字迹已经有些晕开。

她把它夹进清洁车最底层的隔层里,像藏起一颗不该落地的种子。

活动中心的孩子们还在排练。

稚嫩的歌声穿过走廊,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路灯爷爷不睡觉,守着街角到天亮……”旋律温柔得近乎天真,可每一声“叮咚”伴奏,都像是从旧年锈蚀的铜铃里敲出来的。

黄素芬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门后阴影处,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这调子她听过——不是现在,也不是昨天,而是三十年前某个冬夜,码头工会小楼顶阁上传来的口琴声。

那时父亲还活着,常在深夜哼一支没人会唱的曲子,说“这是记人的歌”。

后来他被带走,那支曲子也就断了。

可如今,它竟以童谣的模样,重新爬进了孩子们的喉咙。

她低头看向自己布满裂纹的手。

这双手扫过无数角落,记得每一寸地砖的缝隙,也记得那个雨夜,她在焚化炉旁偷偷拾起半片未燃尽的纸,上面写着“丙组签到,七人未归”。

“丙字藏心,零柒不忘。”

歌词里的谐音像一根细针,扎进记忆深处早已结痂的伤口。

她猛地抬头,望向舞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