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乐队的we Are the chapions通过舞台上的音响流入每个毕业生的耳朵,许多人的眼眶里都流出了泪水,小时候都希望自己快点长高变强壮,快点变成大人,可是长大后我们多么害怕真的要成为大人了,真的要成为自立自足的大人了吗?
人群开始缓缓流动,像一道解冻的河流,向着不同的方向漫开,他和同班同学,不同班玩得很好的同学拥抱,握手,用力地拍着彼此的背,所有的言语都哽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微笑,“记得要联系啊,不要断了联系啊,斯通。”
最后空气动力学专业,四班的同学们在绿草如茵的坪上合影,白光一闪,上千个日夜压缩成一张薄薄的相纸。
照片上,每个人的笑容都被定格,整齐划一,像一片黑色的禾苗,曾经一同汲取阳光雨露,而今各自被连根拔起,终将移植到远方未知的土壤里去。
抛起的方帽在空中散开。
像一群惊飞的黑色鸟雀。
欢腾着。
奔向各自的天空。
最终他独自站着,感受着袍袖里灌满的风,那风里有来自江湖的学子们的气息,老师们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衷心地祝愿他的未来一片光明,有人打趣说对斯通这样聪明的学生来说,这根本不是祝愿,而是对未来的预言,出了大学以后就真的是大人了,不是孩子了,斯通你啊,将来肯定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
不,老师,老师们,等我们学业有成回到校园里,再次拉起你们的手的时候,千万要拿我们当个长不大的孩子,做大人,为什么我们非要去做大人呢?
老师们的神色,让斯通在这一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从此,和他一样的许多青年,要穿着看不见这黑袍的衣裳,西装革履地走向人海,用自己的体温,用学生,作为文人的风骨,走上未知的前途,去对抗整个世界的寒凉,走在树荫下,日光灼热,合欢花开得正盛,那茸茸的、粉红色的丝绒,一团一团,在离别时分毫无保留地倾吐出来,风过便有丝丝缕缕的甜香,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鼻端,像一句低回的耳语:
再见,我的学生时代。
你好,社会。
一个月后,斯通的生日七月十四日;约定好了的时间,陈清野却迟迟没来,安桂贤趴在桌子上一蹶不振,吃的在眼前却不能立刻开饭,斯通在火锅店里给陈少爷发消息:“你人呢?安桂贤要饿死了。”
陈清野没有回复他。
“我们去找他吧。”斯通说。
“呃……我不去。”
安桂贤埋着头,“感觉他们家会很恐怖,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斯通只好独自坐车去接,按照陈清野大一在优秀学生评选表上填的地址一路坐车;来到了一处非常夸张的别墅区,他知道这里是中央区的核心地带,主要是官员,军官和商人聚集地,斯通一个一个地找过去,想起朋友的家世,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在按响门铃后,有人给他开了门,是一个女佣,她很有礼貌地给斯通倒茶,请他在沙发上坐下,说陈清野有事要过一会才能来,斯通进来的第一印象就是客厅大得不可思议,站在正对着客厅的玄关,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头,感觉可以在这里打高尔夫,第二印象就是很安静。
虽然房间里佣人有二十几个,斯通却感觉他们好像根本不存在,他坐如针毡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声音几不可察,走动声和说话声都压到最低,房间里流溢着一股奇妙的异香,让斯通发现自己衣服上的火锅味是那么刺鼻,就像一个贸然闯入布满钻石和鲜花的婚礼现场的路边小贩,他扭了扭身子,尽可能让自己坦然自若。
想象中那种豪门会给他穿小鞋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所有人,包括应该是陈清野亲人的人——不少只能在财富报纸和时尚杂志上看到的面容,出现在了这里,但他们都对斯通十分客气,好像他们不需要意外坐在沙发上这个人是谁,只要知道这是家里的客人就行了,跟摆在一边的花瓶没区别。
这并不能减少斯通的忐忑。
压力是无形的,待久了仿佛有石头压在脑袋上,斯通冒了汗,衣服变得粘连,他很担心自己站起起身后,会看到汗水打湿了价格不菲的沙发,他只好在心中祈祷,陈清野快来,把他从这里解救出去。
在祈祷的间隙他看到了颠覆他认知的一幕,有一个长相和陈清野挺像的女孩子,,按年龄应是他的妹妹,被四五个佣人围着,每个佣人都全副武装;女孩不需要动手做任何事,洗脸有人拿起湿润的毛巾,轻轻擦拭她娇嫩的侧脸,有人弯腰给她带上金色的项链,穿外套有人给她系扣子,有人半跪着给她穿袜子,系鞋带。
去吃饭之前,女孩先向斯通的方向点头微笑,属于十几岁少女的,小小的脸上露出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晚上好,先生。”
斯通正不知道如何回应这个像女孩又像女人的人,不过她看起来也不需要他回复,转眼间女孩已经到了饭桌上,饭桌上,女孩显然对几道菜没胃口,她不喜欢的那几道菜瞬间被撤下去,后厨立刻开开火,马不停蹄地重新做女孩想要的食物。
女孩甚至不需要自己加菜,之前围着她打转的几个佣人已经不在,换了批新的人上来,他们分工明确,有的用筷子和刀叉夹菜喂她,有的负责用碎食机弄碎肉和菜,有的拿着纸巾擦去她不小心沾到的油渍和米粒,有的端着清洁口腔的道具等在后面。
斯通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幸好这时,陈清野下来了,他不耐烦地穿过一群围着他的人,不顾女孩呼唤哥哥都声音,头也不回地拉着斯通离开了这个明亮压抑,柔软而香气四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