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似“见”到,在那无尽高渺的混沌之上,有一尊无法以言语形容的伟岸存在,正漠然俯瞰着下方奔流的法则瀑布,以及瀑布边缘如蝼蚁般渺小的诸多行者。那存在的气息……混茫难测,仿佛即是规则本源之化身。
仅是这无形“目光”的余波扫过,穆蒙便觉神魂一阵冰寒战栗,那并非针对他的恶意,而是渺小生命直面至高存在时的本能敬畏。他当即收摄心神,不敢再望。
旁侧一位在此修炼最久、气息也最为苍古的大王朝行者似有所觉,苦笑传音:“感应到了?那是‘守瀑之灵’,亦可视为这万法归流带自身规则意志的显化。传闻乃某位陨落的‘超级时代’大能残存道韵所聚。不必惊惧,只要不妄图溯流而上,强闯源头禁地,它通常不会理会我等。”
穆蒙心中凛然,对那万界核心之地的莫测高深,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他不再停留,起身朝那位出言提醒的苍古老行者遥遥一礼,随即身化流光,离开了这片法则轰鸣之地。
之后的旅途,愈发漫长而奇诡。
他曾遥遥望见,一头身躯堪比恒星系的“虚空古鲲”在星海中悠然摆尾,其宽阔如大陆的脊背上,竟承载着一片完整的、有山川河流与文明灯火闪烁的天地;也曾被一场突兀爆发的“法则潮汐”卷入,那是两片不同属性的宇宙规则相互挤压湮灭产生的毁灭性能量风暴,逼得他不得不全力施展时空手段,于间不容发之际遁走。
一次,他误入一片名为“寂然天渊”的古怪星域,此地万物失声,连能量波动都仿佛被无形巨口吞噬。就在这绝对的静谧里,他遇见一位赤足行于虚空的缁衣老僧。老僧面容枯瘦,僧衣破旧,周身无半分法力逸散,却能在吞噬一切的寂静中安然踱步,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中便有一枚微不可见的淡金色“卍”字印一闪即逝。
穆蒙心中震撼莫名,这老僧的境界,他全然看不透,甚至感觉不到对方明确的存在层次,仿佛其人已与这片“绝对寂静”的规则浑然一体。老僧似有所感,微微侧首,朝他露出一丝平和至无悲无喜的笑意,略一颔首,便继续前行,身影渐次消融于寂静深处。穆蒙原地默然良久,方敛息离去。
旅途中的一次短暂休整,是在一处早已废弃、只剩残垣断壁的古传送阵遗迹。穆蒙于此稍歇,饮些清水,便听得不远处几位结伴同行的行者闲谈,话语间提及万界核心区域的种种近况与传闻。他静静听了片刻,将些许信息记于心中,便不再停留,起身继续前行。
又不知穿越了多少重宇宙壁垒,感受过多少次或磅礴或诡异的天象。穆蒙能清晰觉察,周遭的规则气息越发“稠密”,虚空越发“沉实”,途中偶遇的行者,修为也水涨船高,小王朝已属罕见,大王朝行者不时照面,甚至有一两次,远方星海传来令他神魂都感到压迫的浩瀚气息,那属于真正的“时代”境存在,皆如惊鸿掠影,转瞬即逝。
他知道,那传说中的万界核心,已近在咫尺。
终于,在奋力穿过最后一层流淌着七彩极光、阻力宛如实质的厚重屏障后,穆蒙眼前的宇宙,彻底颠覆了他过往的所有认知。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尽述的、规则化为实质的浩瀚汪洋。无数庞大到超越想象的规则结构如巨岛、山脉、乃至大陆般悬浮,散发着恒定柔光,共同照亮无垠虚空。信息的洪流化作淡金色的脉络在“海面”下穿梭,那是超越语言的本质交流。仅仅是置身于此,便能感到空间沉重如铅,规则浓郁如浆,每一口呼吸都吞吐着最本源的道理。
这里,便是万界生灵智慧与力量汇聚的终极舞台——核心区域。
穆蒙按落遁光,依照星图指引完成必要流程,获得了一枚铭刻着简略信息与初始“界勋”的身份令牌。过程简单直接,负责此事的行者神色平淡,公事公办,并未多言。
握住令牌,感受着其中承载的基础规则讯息与这片天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磅礴压力与无限可能,穆蒙举目望向那深邃无垠、巨构林立的远方。
神女难,你是否就在这规则汪洋的最深处?
无论如何,这一步,总算是踏进来了。
时代境,界勋,试炼……道阻且长。
然既已至此,便唯有前行。
他不再迟疑,身影汇入那往来如织、代表着万界菁英的浩荡洪流之中。
数月后,万界核心区域某处,一颗被登记为“苍碧”的星球。
穆蒙按落遁光,穿透稀薄却富含灵机的大气层,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颗奇异的星辰,目之所及,大地之上百分之九十皆为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藤蔓如龙,奇花异草遍地,浓郁到化不开的乙木灵气与万物生机充斥天地之间,呼吸一口都觉脏腑舒泰,法力隐隐雀跃。林海随着地势起伏,形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律动着的翠绿海洋。
与这勃勃生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颗星球上人迹之罕至。穆蒙神念扫过万里,仅在森林边缘寻到几处极其原始的小型村落,居民似乎与森林共生,文明程度不高。而森林深处,则盘踞着一些强横的荒古气息,那是不曾化形、依循本能修炼的古老灵兽乃至神兽血脉。
他选择在此稍作停留。连续不断的穿越与赶路,即便对大王朝行者而言,心神亦不免疲惫。这颗充满生命气息的森林星球,正是调息静悟的好去处。而且,此地浓郁的乙木规则与生灵韵律,或许对进一步感悟《全宇宙诀》中的“生发协调”之意有所裨益。
穆蒙寻了一处灵气最为充沛、古木尤为高大的林间空地,挥手布下简单的隐匿与防护法阵,便盘膝坐于一块生满青苔的巨石之上,闭目入定。
周遭,亿万树木无声摇曳,仿佛在吞吐着星辰的光芒;不知名的灵虫发出悦耳的嗡鸣;远处隐约传来猛兽的低吼与禽鸟的清啼。一切都充满了原始、野性而又和谐的自然韵律。
然而,就在穆蒙心神渐次沉入与这片森林生机隐隐共鸣之际,他怀中那枚自玄咎处得来的“新生本源”光晕,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炽热、跳动起来!
这一次的反应,远胜以往任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