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的晨光,是这个濒临破碎的世界泡赠予人间最奢侈的奇迹。
昨夜还在震颤中哀嚎的断壁残垣,此刻竟已恢复如初。街道干净得仿佛从未经历过崩坏与厮杀,两旁的楼宇挺拔矗立,窗玻璃反射着柔和的晨光,连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与咸腥海水气息,都被一种清冽的、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所取代。世界泡像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为德丽莎铺就了一条通往梦境的路。
白色的婚车平稳地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引擎声轻柔得如同耳语。德丽莎靠在黎的肩头,一身洁白的婚纱衬得她肌肤胜雪,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在晨光中流转着微光。她不再是那个身着黑色礼服、背负着沉重命运的战士,此刻只是个被爱意包裹的少女,只是那份本该明媚的脸庞,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苍白。
黎的手臂稳稳地环着她的腰,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却平稳的呼吸。他怕她累着,怕这短暂的美好会像泡沫般随时碎裂,所以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黎,我昨晚上做梦了。”德丽莎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她侧过头,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声音让她莫名安心。
“哦,做什么梦了?”黎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发丝间带着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味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可眼底深处的忧虑,却怎么也藏不住。他知道这平静是偷来的,世界泡的倒计时从未停止,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奇迹暂时掩盖。
德丽莎的眼神飘向车窗外,仿佛透过街道两旁的风景,看到了那个只存在于梦境中的世界。“我梦到一个家,不大,却很暖。”她的声音渐渐温柔,带着对美好事物的无限向往,“关上门,回头就是大大的、占了半个客厅的沙发,铺着软软的毛毯,能窝在里面看一下午的书。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不刺眼,刚好能照亮整个房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上面摆着你喜欢的酒,和我攒了很久的杯子。”
“厨房里面,煲锅咕噜咕噜地响着,炖着你爱吃的汤,那种暖暖的、稠稠的香气,顺着门缝飘出来,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她轻轻笑着,眼角却泛起了湿润,“天很快就要暗下来了,窗外的城市像挂起了一盏盏灯笼,星星点点的,特别好看。突然咔哒一声,门开了,你带着一身的冷气走进来,笑着对我说‘我回来了’。我走过去拥抱你,把脸埋在你的怀里,感受着你的体温,就像……抱住了整个世界。”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黎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衬衫渐渐变得湿润,那温热的泪水透过布料渗进来,烫得他心口发疼。
“我很害怕。”德丽莎的身体微微颤抖,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世界泡破碎的声音,我在梦里听到过很多次,像是来自深渊沟壑里的咆哮,又像是玻璃碎裂的脆响,尖锐又绝望。但我害怕的不是死亡,不是那种归于虚无的寂静。”
她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黎的手背上,冰凉刺骨。“我害怕的是,随着那破裂的声音响起,好像我……”说到这里,德丽莎没有继续说下去。
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的恐惧、她的不安,都一并纳入自己的怀抱,替她抵挡所有的风雨。可他心里清楚,这些话多么苍白无力。他连让她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连给她一个真正的家的承诺都无法兑现,此刻的安慰,更像是一种自欺欺人。
如果有任何方法能救她,哪怕是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是坠入无尽的虚无,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凯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融合战士的异变深入基因与灵魂,连逐火之蛾都束手无策,他又能做什么?他只能陪着她,完成她最后的心愿,让她在这最后的时光里,感受到一丝幸福与圆满。
婚车缓缓停下,教堂的尖顶映入眼帘。那是一座古朴而庄严的建筑,墙体是温暖的米白色,彩绘玻璃在晨光中折射出斑斓的色彩。教堂门口,不知何时聚集了许多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像是早就等候在这里。黎知道,这些人或许是世界泡用最后力量凝聚的幻影,是为了让这场婚礼更完整,可他依旧心怀感激。
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礼花筒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彩色的纸屑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场盛大的祝福。黎小心翼翼地抱起德丽莎,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易碎的珍宝。德丽莎的身体很轻,轻得让人心疼,长时间没能吸血让她异常虚弱,连睁开眼睛都显得有些费力,可她还是强撑着,努力睁大眼睛,望向那些欢呼的人群,望向那座象征着永恒承诺的教堂。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黎抱着她走在红毯上,脚下的红毯柔软厚实,两旁的欢呼声、祝福声不绝于耳,可他却觉得像是行走在梦中。这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他不敢相信,生怕下一秒就会从梦中惊醒,回到那个满目疮痍、危机四伏的废墟之中。
踏入教堂,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一片宁静与肃穆。教堂内部空旷而高大,穹顶之上绘制着精美的壁画,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边的座位空空如也,却并不显得冷清,因为在红毯的两侧,卡莲和姬子正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