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闭目,终于听见:不是声音,是渴望。
亿万次未能启程的脚步,在寂静中回响。
“入口只有一个。”
女孩说,
“当你真正原谅了那个‘没能成为的自己’,最近的一面镜子,就会为你打开。”
陈渊深吸一口气,走向身边最近的一块残镜。
镜中,是一个年轻的他,身穿白大褂,站在手术台前,手中握着刀,眼神坚定。
那是他曾想成为却最终放弃的医生……
父母病重时他逃开了,他说他承受不了生死之重。
“对不起……”陈渊轻触镜面,
“也谢谢你,替我坚持到了最后。”
镜面涟漪扩散,咔!
一声轻响,如冰裂春河。
女孩牵起他的手,“走吧,引路人,这一次,我们不是去改写命运,
我们是去,把所有被遗落的‘我’,一个一个,带回家。”
镜中世界,其实并非静止,至少比陈泽上一次来,更加真实一些……
当陈渊踏入的那一瞬,未竟之城开始呼吸。
街道如活物般蠕动,砖石重新排列,钟楼的指针逆向飞旋,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些曾被困在镜中的“另一个我”们,正从各自的碎片里缓缓走出,
一个本该是舞者的少女赤足踏在玻璃般的云层上,脚底绽放出血色玫瑰;
一名手持画笔的老者,将记忆涂成桥梁,连接断裂的楼宇;
还有一群孩童,他们从未出生,却在此处聚集成形,
笑声如同风铃,唤醒了沉睡的回声……
“他们正在苏醒。”
女孩轻声道,
“每一个被接纳的‘我’,都会让这座城更接近真实。”
陈渊胸口的水晶愈发灼热,仿佛与某种古老的频率共振!
他看见远处一座巨大的镜殿,其穹顶由亿万片碎镜拼成,每一片都映照出一个人类未曾选择的人生。
而在那最深处,有一道门,紧闭着,缠绕着黑色锁链,
那是最初的未竟之梦,所有遗憾的源头!
“那里……”陈渊指向那扇门,
“是谁的梦?”
女孩沉默良久,银铃悄然喑哑。
“是你父亲的。”
她终于开口,声音罕见地颤抖,
“他年轻时也曾站在这里,面对同一面镜子。
但他选择了关闭它,为了让你‘只有一个命运’,他亲手封印了所有可能的自己。
而代价是……他的心再也不能跳动于现在,只能困在过去的选择之间。”
陈渊怔住,原来父亲常年佩戴的怀表,从来不只是计时工具?!
那是灵魂的镣铐,锁住了他所有未能启程的路。
风忽然变得锋利,卷起无数纸页般的记忆残片。
空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男人站在镜前,眼中含泪,将一把金色钥匙投入自己的心脏。
那一刻,他不再是画家、诗人、旅人、战士……他只成了“父亲”,一个单一线条的角色。
“他以为这是爱。”
女孩低语,
“可剥夺可能性,从来不是保护。”
陈渊迈步向前,脚步坚定。
他知道,要拯救这些迷失的“我”,必须先解开那个最初的结!
必须让父亲原谅那个放弃一切只为成为“唯一”的自己。
而那把钥匙,就在他胸口的水晶中闪耀,渐渐显露出熟悉的纹路……
“走吧。”
他说,这次换他牵起女孩的手,
“轮到我去,把我的父亲,带回家了。”
云海翻涌,镜殿大门微微震颤,在时间之外,在梦与醒的夹缝之中……
那扇由亿万“遗憾”所铸成的镜殿之门。
在陈渊靠近的瞬间,映出了他的脸,却又不是他……
那是若父亲未曾封印自己,陈渊本可能成为的模样:
眼中有火,衣上沾着星尘,手中握的不是水晶,而是一支断裂的笔,
笔尖滴落的文字化作活物,游走于虚空。
“你不是引路人。”
门中之影低语,
“你是终焉之子,是注定终结所有梦境的人。”
陈渊脚步未停。
“如果终结意味着让所有人重新拥有选择的权利,那我乐意接受这个命运。”
女孩突然松开他的手,她退后一步,发间的银铃自行碎裂,化为光点升腾。
她的身形开始透明,如同晨雾将散。
“你要去哪儿?”
陈渊惊问。
“我是‘未竟之城’最后的守梦人。”
她微笑,眼中星辰熄灭又重生,
“当钥匙归位,城便不再需要看守者。我的任务完成了,
也是从你愿意原谅自己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
“我只是一个被遗忘的愿望,借由你们的故事,多活了一段时光罢了……”
话音落下,她已如烟消散,只余一缕风绕指而过,仿佛一声叹息……
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那般虚无缥缈!
深呼一口气,陈渊知道,一切都是幻想,如同陈泽所说的那样……
随后,陈渊转身,面对巨门。
胸口的水晶剧烈震动,与门缝中溢出的金光共鸣,他缓缓将手按在门上……
刹那间,记忆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