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立于光中,仿佛自虚空剥离而出的另一灵魂。
它笑着,却带着泪痕……
那笑容不属于陈渊,不全属于他。
它是所有被压抑之声的聚合,是恐惧、愤怒、不甘与未竟之梦的结晶!
它的身形由暗转实,衣着竟是未来之装束:
左肩绣着星轨,右肩烙着断锁,胸口一枚裂开的镜面徽章,正缓缓渗出银光……
“你要走哪条路?”
龙子承声音低沉,眼中星河流转,
“没有选择的引路人,终将沦为命运的囚徒。”
“我不做选择。”
影子开口,声音如双重回响,像是两人在同时低语,
“我要打破门本身。”
空气骤然凝滞,茶室四壁的纸窗浮现无数裂纹,
不是物理的碎裂,而是时间的剥落,每一道缝隙后,都闪过不同的“陈渊”:
战死沙场的将军、跪拜神坛的祭司、焚书坑儒的暴君、怀抱婴儿低声吟唱的母亲……
千百种人生,千百种命运,在同一瞬争鸣!
陈泽猛然起身,
“你不是‘另一个我’……你是‘所有我’!”
“纯我教”追求单一纯粹的意识,殊不知真正的力量不在“唯一”,而在“共存”。
而此刻,陈渊的影子,正是那些被抹去、被遗忘、被否定的自我之总和!
他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最原始的反问:
如果我没有顺从呢?
轰!!!
双月同天之下,北斗七星忽然倒悬,
其光化作一道螺旋阶梯,自天外垂落,直抵茶室门前。
阶梯之上,走来一个孩童,约莫七岁,赤足,手持一盏琉璃灯。
灯芯燃烧的,是一缕头发。
“我是最初的你。”
孩童说,声音清澈如泉,
“也是最后的你,你母亲封印的不是龙血,是‘原初之心’的觉醒权。
她怕你太早看见世界的裂缝,怕你承受不住亿万声音的哭喊。”
他将灯递向陈渊,
“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听见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陈渊望着那盏灯,又看向自己的影子。
影子微笑点头,然后主动融入他的身体。
没有撕裂,没有痛苦,这一次,不是吞噬,而是重逢!
他伸手接过琉璃灯,刹那间,京都地脉震动,青龙遗骨发出共鸣,
虚镜之门在现实与梦境交界处缓缓开启,但这一次,
门上映出的不再是单一倒影,而是亿万张脸,每一个都在说话,每一个都在歌唱,每一个,都是“我”!
远方,新长安的钟楼响起十二声,
而那颗因信念诞生的新星,突然分裂为九颗,组成新的北斗。
联合国地下密室中,那段婴儿啼哭与宇宙辐射共振的摇篮曲,自动开始循环播放。
各国代表惊觉:
他们的母语正在改变,旧词汇消逝,新语言浮现,
而这种语言,必须用心灵而非耳朵去听。
心理学家们发现,全球人类的梦境开始互相连接。
孩子们不再害怕噩梦,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另一个我在呼唤你。”
而在世界最南端的冰原上,一座从未记载于地图的石碑破土而出。碑文只有两行:
神有千面,故能永恒。
我有万声,故我不死。
署名依然是:哥哥。
风起,铃响,书局门扉再次轻启……
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个没有影子的女孩。
她抬头望向陈渊,轻声说,
“轮到我们了。”
陈渊吹熄琉璃灯,却见那点微光落入掌心,化作一颗跳动的心脏形状水晶。
他站起身,对陈泽说,
“我们去下一个梦里。”
然后,他对女孩伸出手,
“带路吧。”
小孩嘴角浮起一丝神秘的笑,眼中映出万星明灭,
“在所有镜子都拒绝映照真实的地方。”
她抬起手,指向虚空……
指尖划过之处,空气如水波荡开,显现出一片漂浮于云海之上的废墟。
破碎的钟楼倒悬于天际,街道如同卷曲的书页向上翻折,
无数面镜子镶嵌在楼宇之间,每一块镜中映出的都不是当下之人,而是他们未曾活过的另一种人生!
“那是‘未竟之城,陈渊你没来过,但是陈泽倒也算是常客了’。”
女孩轻声道,
“每一个放弃的梦想、每一个没说出口的‘我愿意’、每一次转身离去的背影……
都会在那里凝结成砖石,它是人类集体遗憾的沉淀,也是被压抑可能性的坟场。”
陈渊凝视那座城,胸口的水晶微微发烫……
他忽然明白,纯我教之所以恐惧“另一个我”,
正是因为这些“未竟之我”蕴含着最原始的力量:选择的自由。
而此刻,那些被困在镜中的影子们,正轻轻敲击镜面,无声呐喊。
“我们怎么进去?”
陈渊问。
女孩转过身,从发间取下一枚银铃,轻轻一摇。
铃声不起于耳,而生于心。
刹那间,新长安的风停了,京都的枫叶凝在半空,全球孩童同时睁开双眼……
他们的瞳孔里,浮现出相同的景象:那座云上废墟。
“你听。”女孩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