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莞尔一笑:“于皇上不好,于咱们永琏就是好事儿了。”
琅嬅也徐徐笑道:“皇上的身子本就失于保养,丧期繁琐劳累,又大大耗了人的元气,如今本就是最该固本培元,好生保养的时候,偏偏他这样快的沉湎声色,怕是整个人虚耗得厉害了。”
太后不在,琅嬅放任,后宫更无人会规劝皇帝了,皇帝正自得其乐着呢,齐汝又如何敢多嘴多舌惹怒皇帝呢?
她端过砚池来,素白的指尖捻着黑润的徽墨,细细在砚池中央重按轻转着,轻嘲道:“从前我一心要做好贤后,处处守着祖宗家法,勤俭本分,既不曾叫皇上满意,还平白得罪了宫妃,给自己惹一身是非回来。如今想想,倒也觉得可笑了。”
这个“从前”自然说的就是前世了。
宫中防止外戚做大,皇子自出生就是要养在撷芳殿,由嬷嬷太监伺候着,每逢朔望才能给生母请安。就是养在后宫,也是易子而养,不许养在生母身边。
就如雍正爷从前是和八阿哥一同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而其同胞兄弟十四阿哥则是养在撷芳殿的,同胞姐妹温恪公主则是养在皇太后处,都不在生母孝恭仁皇后的身边养大。孝恭仁皇后抚养的反倒是悫靖公主,嫁给了孙承运留在了京中。
琅嬅前世守着祖宗家法,忍痛将永琏送到了撷芳殿,对其余的阿哥们自然也一视同仁,谁曾想给了受富察夫人指使的素练以可乘之机,背着她苛待起大阿哥来。
而纯嫔苏绿筠不敢恨祖宗家法,倒将一腔怒火都倾泻在了自己身上,恨上了自己,才中了海兰的算计用芦花来害永琏,若非有嬿婉在,险些叫她失去了她的儿子。
而她念着民间多效仿宫中,宫中身为表率更不能奢侈成风,不肯放纵后宫肆意挥霍,处处靡费,力主六宫不事奢华,却不想自己的勤俭之举又讨了皇帝的不喜。
曦月抱着琅嬅的手臂,“哼”了一声道:“贤后就如良将贤臣一般,只有明君才容得下。圣明之君,有容人之雅量,才识人之明智,克己之明性,才能有忠贤之臣,也才能有忠贤之后了?哪里是你可笑,分明是遇人不淑,这才明珠暗投!”
上行下效,依着皇帝的好大喜功,性喜奢华,就是再来十个古今中外最贤德的皇后也规劝不住心存不愿的帝王。
琅嬅笑了笑,反握住曦月的手,拉着她坐下道:“如此也好,皇上既然是这样的皇上,那我又何必做克己复礼的皇后,为着规矩或是虚无缥缈的贤名委屈了自己,也折腾了身边的人?”
她早就想开了。
两人正肩挨着肩说着话,守门的宫人扬声道:“皇上到——”
琅嬅和曦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着皇帝来得当真是不巧,却还都不得不起身迎接了去。
皇帝见贤妻美妾一同迎了上来,心中却是颇为快意,虚扶了琅嬅一把,朗声笑道:“梓潼何必多礼?”
琅嬅一举一动间皆是端庄合宜,微微一笑道:“纵然皇上宽容臣妾,可到底是礼不可废。更何况皇上登基,臣妾为皇后就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更不敢侍宠生娇。”
皇后是规矩惯了,皇帝心中满意之余又生出些不以为意来。
规矩是好,只是过于循规蹈矩,却是失了女子纯真灵秀之美,反倒不可爱起来了。
南府乐伎出身的白蕊姬,虽只是小家碧玉的清秀娇丽,并不及皇后的雍容气度和粲然美貌,可论大胆活泼,娇俏可人,却是皇后反过来远不及她了。
皇帝心中暗暗拿自己新纳的答应与皇后做比,略生出些遗憾起来。
皇后能被选为他的嫡福晋,容貌上自然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女子貌好而无动人的情致,就如花朵无香,终究是落了下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