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玄礼的反侦察能力早已炉火纯青,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
然后不着痕迹地穿过几个拥挤的坊市,或是拐进一条僻静的窄巷,三转两转之间,便能将身后的尾巴甩得干干净净。
终南山,自古便是隐士高人钟爱之地,山中道观林立,香火鼎盛。
在半山腰一处颇为偏僻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名为“白云观”的道观。
这道观规模不大,看起来也有些年久失修,与山上那些香客盈门的著名宫观相比,显得格外冷清。
这里,便是陈玄礼去年买下的一处废弃道观,如今成了太子李健的秘密据点。
观内的近百名“道士”,都是陈玄礼精心挑选招募而来的死士。
他们大多是些犯了事的军中悍卒,或是走投无路的江湖游侠,个个身手不凡,且对给予他们新生和富贵的太子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平日里,他们身穿道袍,蓄发留须,装模作样地诵经打坐,对外宣称是清修的道人。
可一旦观门关闭,这小小的道观便立刻化作一个戒备森严的军营。
他们脱下道袍,换上劲装,在陈玄礼的亲自监督下,进行着严酷的操练。刀枪剑戟,弓马骑射,无一不精。
陈玄礼带着黄金回到这里,将新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便有几名伪装成下山采买的道士,悄然离开了终南山,前往各地,利用他们各自的门路,继续为太子招揽新的成员。
一张由金钱和忠诚编织而成的大网,正在黑暗中悄然扩张。
就在太子李健紧锣密鼓地扩充自己的私人武装之时,大明宫的后宫之中,却是一片祥和。
立后的风波似乎并未影响到崔星彩分毫。
她依旧是那个贤良淑德的贤妃,每日平心静气地处理着六宫事务,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脸上看不出半点急切或是失落。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闷热。
崔星彩处理完手头的宫务,觉得有些乏了,便想着去九嫔之一的公孙大娘那里坐坐。
公孙大娘虽已年近四旬,但风韵犹存,且为人爽朗大方,在宫中人缘极好。
更重要的是,她不属于任何派系,也没有争风吃醋的想法,只是将全身心血倾注在六岁的儿子李武身上,因此嫔妃们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来找这个大姐闲聊。
崔星彩带着几名宫女,乘着步辇,不一会儿便到了公孙大娘居住的温室殿。
还未进殿,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其中一个声音,她听着有些耳熟。
“哟,什么事这么开心?说出来也让姐姐乐一乐。”崔星彩带着温和的笑意,款款走进殿内。
殿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公孙大娘正陪着一个身穿藕荷色宫装的丽人说话,那丽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
不是德妃杜芳菲和她的幼子十一郎李昶,又是谁?
“原来是贤妃姐姐来了。”公孙大娘连忙起身行礼。
杜芳菲也抱着孩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她微微垂下眼帘,向崔星彩福了一福:“见过贤妃姐姐。”
“自家姐妹,何须多礼。”
崔星彩笑着上前,虚扶了一把,目光落在李昶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赞道:“几日不见,十一郎好像又长高了些。来,让本宫抱抱。”
以往,杜芳菲总是很乐意让崔星彩抱自己的孩子,可今天,她却下意识地将孩子往怀里紧了紧,勉强笑道:“不了,这孩子今天有点闹腾,怕冲撞了姐姐。”
李昶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小嘴一扁,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看,都怪我,吓着孩子了。”
崔星彩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但心里却生出了一丝疑窦。
她敏锐地察觉到,杜芳菲今天对自己的态度,与往日大相径庭。
那种客气中带着的疏离,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戒备,让她感到十分不解。
“芳菲妹妹,你这是要走了?”崔星彩见杜芳菲抱着孩子,一副准备告辞的模样,便随口问道。
“是……是啊,”
杜芳菲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崔星彩对视,“十一郎闹了,我……我得带他回去歇息了。公孙姐姐、崔娘娘,你们慢聊,妹妹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抱着李昶离开了温室殿,连头都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