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吴界的眼皮微微跳动。
当时自己正在至尊墓中闭关,参悟正五行仙道,连天道意志都被至尊墓隔绝了,怎么可能有人算到自己会在二十二年后的今天出现在这个地方?
是谁在布局?
此人又怎会如此确信?
今天,也是命运的丝线早已缠绕好的定局吗?
古姓老人周身气息枯槁,仿佛一具被岁月风干的遗骸。他那浑浊的眼眸却如深潭古井,映着远处摇曳的幽蓝磷火,仿佛看透了吴界的疑虑。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当年我负伤逃亡,穿行于荒原,血染黄沙,魂魄几欲离体。本已陷入绝境,天地无路,却幸运地得到一位书生装扮之人的帮助,才得以死里逃生。”
他缓缓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少年长风,眼中掠过一丝微弱的暖意,“他曾说,我会在此遇见两位命中的贵人,一位是他。”
老人的目光轻轻搭在长风肩头,随即,那目光如锈蚀的铁链般缓缓移向吴界,沉重而笃定。
“另一位,便是能够为我治伤之人……想必,就是你了。”
“你如何确定那人并非故弄玄虚?”吴界声音低沉,如寒潭深处涌动的暗流,冷静得近乎冷酷。
老人轻叹,那一声叹息仿佛从千疮百孔的肺腑中挤出,带着腐朽与疲惫:“在一个双臂尽失、经脉如枯河断流的废人面前,那书生何必撒谎?”
他微微仰头,脖颈上青筋如老树盘根,隐隐跳动,“我这一身伤,早已蚀入骨髓,蚀进魂魄。若非那书生留下一笔文字护住心脉,我早已化作黄土一抔。我为什么要怀疑他呢?”
吴界眉头微皱,如山峦叠起,陷入沉思。他目光扫过老人残破的身躯,那不是寻常的断肢,而是被某种极致的黑暗力量焚噬后的残迹。
断口处焦黑如炭,隐隐有暗紫色的纹路如毒藤般缠绕,仿佛有生命般在皮下蠕动。
他心中翻涌着疑云,究竟是何人在幕后布局?且在这苍茫东域,黄沙万里,鬼影难寻,又怎会听闻有书生装扮之人留下如此预言?
少年长风见状,双膝猛然跪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大地也为之震颤。
他额头触地,青石裂开细纹,声音哽咽却坚定:“求前辈为我爷爷疗伤!长风愿为前辈奴仆,牵马坠镫,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长风……”老人喉头一动,眼中泛起浑浊的水光,似有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声低叹。
吴界注视着长风,那磕头几乎要将大地磕裂的诚挚模样,令他心湖微澜。仙力如春水般涌动,轻轻托起少年,不着痕迹地化解了那股执念的力道。
随后,他转向老人,声音平静如古井无波:“既然那书生如此确信我能助你疗伤,你且放开防护,让我查看一下你的伤势。”
老人闻言,缓缓闭目,枯瘦的胸膛起伏,似在与体内某种恐怖的存在做最后的抗争。
片刻后,他猛然一震,周身残存的气血之力如薄冰般碎裂消散。他站立原地,身躯微微颤抖,仿佛一株在狂风中摇曳的枯木,随时可能折断。
可那颤抖中,却透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仿若在无尽长夜中苦熬了千年,终于看见一丝微弱的曙光,哪怕那光可能转瞬即逝。
吴界凝聚仙力的一指,如剑出鞘,迅速点在老人眉心。
刹那间,无道仙力如银河流泻,透过眉心神窍,顺经络奔涌而下,如清泉注入污浊的深渊。
就在仙力触及老人体内经脉的瞬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那不是普通的伤势。而是被黑暗之力彻底侵蚀的地狱。
吴界的仙力如触碰到毒渊,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他“看见”了,老人的五脏六腑如被虫蚁啃噬,布满暗红与漆黑交织的腐斑。经脉如干涸的河床,裂纹密布,流淌的不是气血,而是粘稠如沥青的黑血。
断臂之处,骨髓早已化为灰烬,残存的神经如枯藤般蜷缩,被一层阴冷黏腻的黑暗力量死死缠绕,不断腐蚀、吞噬。
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毒虫在啃噬他的生命本源。
更可怕的是,那黑暗之力如活物般蠕动,时而凝聚成蛛网状的符咒,封印着伤口。时而化作无数细小的触须,深入骨髓,汲取着残存的生机。
它不仅阻塞了伤口,隔绝了仙力,更在悄然蚕食他的寿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被撕下一片血肉。
如果不是有一种极其精纯且正气的力量庇护着老人的心脉,恐怕他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黑暗之力?!”吴界瞳孔骤缩,如遭雷击,迅速收回手指,指尖竟残留着一丝黑气,如毒蛇般缠绕,转瞬被他用逆五行之力震散。
他震惊地看向老人,心潮汹涌如海:补天之战早已结束,虚无大裂缝前方的所有黑暗生灵,皆被七绝至尊诛杀,形神俱灭!这世间……怎会仍有如此纯粹,如此顽固的黑暗之力残留?
老人缓缓睁开眼,眼中无光,却透着无尽的痛苦与苍凉:“它……从未真正死去。它藏在我的血肉深处,藏在记忆的裂缝里……它在等我死,我在等……能终结它的人。”
风沙悄然停歇,天地仿佛陷入死寂。
唯有老人体内那黑暗之力的低语,如远古的诅咒,在寂静中回荡。
“你在何处被何人所伤!”吴界的声音如雷霆炸裂,裹挟着压抑不住的怒意。
话音未落,一股浩瀚无边的威压轰然爆发,如星河倾泻、苍穹压顶,瞬间席卷四方。
虚空震颤,空气凝滞,连风都停止了流动,天地都在屏息凝神,不敢触怒这位存在。
地面的碎石无声化为齑粉,远处的古树簌簌颤抖,枝叶尽落。
难道……虚无大裂缝出了意外?
老人和长风心头剧震,双腿发软,几乎跪倒。他们瞳孔剧烈收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与震撼。
眼前之人,仅凭一声怒喝便令天地失色,他们无法想象,他究竟是什么修为?
“天外……我去天外猎妖,”老人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遇到了一个浑身散发不祥之气的人……那气息阴冷腐朽,像是从九幽深处爬出的恶鬼……还不待我说话,那人抬手就是杀招,一掌拍来,天地尽黑……”
他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回忆如刀,割裂心神。
身体微微颤抖,旧伤隐隐作痛,仿佛那一战的阴影仍缠绕在骨髓深处,最终,他还是咬牙将那段不堪回首的惨烈经历艰难吐出。
“天外……”吴界眉头紧锁,双眸微眯,目光如电穿透虚空,在追溯那遥远而诡谲的域外补天的战场。
良久,他长叹一声,缓缓收敛思绪,语气沉稳如渊:“你被黑暗之力彻底腐蚀,经脉尽黑,脏腑溃烂,连神魂都被侵蚀。即便能根治,也必折损三成以上修为。但……”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没有此气缠身,你双臂再生,不过须臾之间。”
“求前辈出手救我爷爷!”长风“扑通”一声跪地,双膝砸在坚硬的大地上,发出沉闷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