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潜伏的猎手,屏息凝神,捕捉着那跨越界限的,极其细微的时空涟漪。
吴界凝视着她那张绝美的脸,初见之时的好感荡然无存,全都化作深深的厌恶。
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鱼肉是反抗不了刀俎,这个道理,还要再说多少遍?
那些让人心驰神往的,无数棺椁中沉睡的上古大仙传承,此刻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光彩。
他不再言语,沉默地迈开脚步,走向那条布满棺椁不见尽头的长路。
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仿佛踏在通往深渊的阶梯。
他每路过一口棺材,便催动仙力,如同飞蛾扑火般,毅然决然地伸将出去,试图触碰棺椁中那璀璨如星辰般的传承之血。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点燃了沉睡万古的雷霆。棺中沉寂的传承之力瞬间被激怒,爆发出强烈的反抗。
一道道凝实如实质的上古大仙虚影骤然显现,或怒目圆睁,或手持神兵,周身散发出毁天灭地的神威,每一次轰击都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吴界身上。
吴界则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拼尽全力抵抗。魔刀的幽暗刀气、雷河的狂暴电光、无道仙力的霸道冲击……
他所能调动的一切力量轮番祭出,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死寂的陵墓中点燃了连绵的战火。
这些狂暴的能量碰撞,撕裂了真假的界限,将一丝丝细微却充满毁灭气息的波澜,如同毒蛇的信子,传递到潇湘华彩感知的虚幻世界。
凭借太虚录赋予的虚实洞察之力,潇湘华彩竟真的捕捉到了那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生命搏杀气息的时空回响。
它并非连绵不绝,而是如同濒死的蝶翼,在她感知的边缘微弱地,有规律地颤动着。
她屏住呼吸,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这唯一的指引,在虚幻的迷宫中穿行。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错过那稍纵即逝,来自真实世界最深处的一丝心跳。
处于真实之中的吴界,每行过一口棺椁,都要承受一次上古大仙虚影的猛烈冲击,那冲击力如同实质的鞭子,抽打在他的神魂与肉身上。
当他走过第一千口棺椁时,体内气血如同煮沸的开水般剧烈翻涌,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但他没有停,甚至连喘息都显得奢侈。
从体内祭出太初神树,象征着万物之初的神树此刻也爆发圣光,替他分担着那狂暴的冲击。
他依然沉默,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固执地再次伸手,触碰下一口棺椁中的传承之血。
沿途,用他每一次的挣扎与坚持,为潇湘华彩留下那微弱却坚定的坐标。
这动静很弱,很微小,但极其有规矩,就连不精通虚实之道的造化元无等人都察觉到了。
越往前走,棺椁中封存的血液便越是璀璨夺目,如同凝固的星河,散发出的威压也愈发沉重如山。
每一次触碰带来的反噬冲击,都比前一次更加狂暴,更加难以抵御。
路过第八千六百口棺椁时,剧烈的震荡之力连太初神树都无法完全抵抗。
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入吴界体内。
他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猩红的液体溅落在冰冷的棺椁上,触目惊心。
可他只是用手背粗暴地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烧起更炽烈的火焰。再次沉默地,倔强地触碰向那不属于他的传承之源。
当吴界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第一万九千口棺椁前时,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血水以及冲击带来的能量余波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又被反复凝结的血痂染成暗沉的褐色。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依然没有停步,依然沉默着,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的木偶,一步一步,向着更深处走去。
潇湘华彩感知到的那丝波动,也随着他的伤势加剧而变得更加微弱,更加断续,如同风中残烛。
路过第七万七千口棺椁之时,吴界已是近乎油尽灯枯。七窍之中,温热的血液无声地流淌下来,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留下宛若诅咒的痕迹。
他赖以支撑的太初神树,枝叶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哀鸣,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熄灭。
可他眼中那点倔强的火苗,却依然在黑暗中顽强地燃烧。
他固执地,几乎是本能地向前挪动着,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模糊的血脚印。
他快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了。
前方,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亘古苍凉气息的祭坛赫然显现。
祭坛之上,安放着许多具由混沌玉石雕琢而成的巨大棺椁,每一具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
这里,安葬着传说中的真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