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严婉晴能在顾家老宅找到自己,能有底气说服自己来见严泰丰,定然是已经给这个男人定了罪,定然是他那些肮脏的过往都已被摆在明面上,接受了法律的审判。
毕竟他这些年专注于“铁窗访谈”,采访的都是那些经过庭审、罪名敲定的阶下囚,那些人在镜头前或忏悔或狡辩,至少都背负着明确的罪孽,是他既定的采访目标。可眼前这景象,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严泰丰没有被审判,没有锒铛入狱,甚至连一份公开的判决书都没有。
他只是被人用了点力气,耍了些手段,就被悄无声息地塞进了这家疗养院,以一种近乎隐秘的方式,有了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归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齐瑞祥就觉得一阵无奈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可心里却没了往日采访前的笃定。
相较于他素材库里那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此刻的严泰丰,在法律意义上,依旧是个“清白之身”。
这不在他的目标范畴里,他的镜头对准的是那些接受了制裁、背负着罪名的灵魂,而不是这样一个被私刑囚禁、连审判都未曾经历的人。
采访这样一个人,意义何在?和他一直坚守的“记录罪与罚,敲响警钟”的初衷,似乎背道而驰。
可转念一想,齐瑞祥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清白之身又如何?法律未定罪又怎样?这家伙现在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动弹不得,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
他抬眼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门窗,玻璃上都贴着磨砂纸,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走廊尽头的铁门紧闭着,门口还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工,像两尊门神,守着这处隐秘的囚笼。
疗养院的铁窗怎么不算铁窗?
那些焊死的护栏、紧锁的房门、时刻监视的目光,比监狱的高墙更让人窒息。
监狱里的人尚且有明确的刑期,有重见天日的希望,可严泰丰呢?他被困在这“精神病患”的身份里,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无声的囚禁,远比有期限的牢狱之灾更残忍。
更何况,他追寻的从来都不只是法律意义上的定罪,而是母亲齐之芳死亡的真相,是那些被严泰丰毁掉的人生背后的隐秘。
就算法律没能给严泰丰定罪,就算他还是那个名义上的“清白之身”,可他身上背负的罪孽,从来都不会因为没被审判就消失。
自己一直坚守的“记录罪与罚”,难道只局限于法庭宣判后的阶下囚?
眼前这种未被法律制裁,却早已被命运和人心定罪的“囚笼”,或许更值得被记录,更能给世人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