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没有立刻喝,而是用汤匙轻轻搅动汤液,目光落在参汤里,像是在思索。
俞佑庭站在旁边,终是忍不住,“老奴有疑惑。”
“说说看。”
“皇上让九皇子护送卓允淮回梁,是……想九皇子顺利,还是不顺利?”
齐帝笑了,舀起一勺参汤,放在唇边吹了吹,汤液入喉咙,驱散些许疲惫,待他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依你之见,朕是想让他顺利,还是不顺利?”
“老奴不敢……”
“说。”
“那……老奴斗胆。”
俞佑庭弓着身,“据老奴所知,梁帝早前虽有一位太子,但那位太子过于着急,居然起兵造反,被诛后,梁国皇室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皇子,被封太子后梁帝对其如珍如宝,眼下两国关系极恶,他都舍得低三下四送国书,以重酬保卓允淮平安回梁……可见这位太子对梁帝极为重要。”
齐帝微微颔首,又喝了一口参汤,“继续。”
“老奴私心,这梁国太子走不出大齐最好,可又怕万一真走不出去,梁帝势必迁怒,打起来……”
齐帝笑了笑,“又不是没打过。”
“可丧子之痛,只怕梁帝会不计后果。”
齐帝将瓷盅放在案上,“那就要看裴冽值不值朕的朝廷,举国之力相抗。”
俞佑庭弓着的身子又低了几分,语气变得愈发谨慎,“皇上的意思是……”
“裴冽找地宫图的进度太慢了。”
齐帝目光落向俞佑庭,“朕有些等不急了。”
俞佑庭了然。
眼前这位帝王是想借卓允淮之死,替自己那位九皇子树一个根本无力对抗的敌人,裴冽若想活命,只能显现他的价值,那就是地宫图。
倘若大齐拥有周古皇陵的宝藏,又何惧小小梁国。
“老奴懂了。”
齐帝背脊缓缓靠向龙椅,威严渐褪,多了几分慵懒。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下意识落在对面墙壁上的千里江山图,那幅画在烛火下愈发鲜活,何时看,磅礴气势不减。
俞佑庭已经久未提起的心,猛的一颤。
画是假的!
真的他偷走了!
皇上别看!
“俞佑庭,你说郁妃到底有没有爱过朕?”
“老奴以为,爱过。”
齐帝听到回答,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没什么暖意,反而透着几分自嘲。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幅千里江山图上,眼神飘远,像是透过画卷,看到了多年前的时光,“可为何朕觉得,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俞佑庭实在不知道齐帝这会儿死死盯着千山图,问他这些话,是在酝酿着什么。
做贼的心,在此刻虚到极致,“老奴……”
“你知道么,她在朕面前总是一副温柔模样,现在想想,那温柔中似乎带着敷衍。”
齐帝越发陷入对过往的怀疑,“她到底是谁?她为何要死?对这世间毫无留恋?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无留恋?”
见齐帝看过来,俞佑庭越发俯低身形,“老奴不知。”
“罢了!”
齐帝忽的叹了一口气,眼神渐渐冰冷,“朕刚刚有没有一点像梁国的那个太子?”
“皇上何出此言?”
“自古帝王皆无情,知道为什么?”
俞佑庭垂首,“老奴以为……”
“有情的,活不到坐上龙椅的那一日。”
俞佑庭默。
次日,裴冽率领拱尉司侍卫五十人,出皇城至东郊,护送卓允淮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