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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他站在那里,天经地义,就该是如此(2 / 2)

他念的飞快,不等萧砚回应,便迫不及待的对身旁的丁昭浦连连恳切挥手。

丁昭浦遂也不敢耽搁,连忙捧出一卷明黄诏书,颤声宣读起来,无非是自承无德、赞扬秦王、愿行禅让之词,又激动又紧张,好在语速终究还算沉稳,得以让殿内外所有人都尽可能得以听清。

萧砚静立原地,面容沉静。殿内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他身上,或恳切、或亢奋、或激动、或敬畏……却是尽数鸦雀无声。

萧砚沉默着,目光扫过殿内每一张面孔,从激动不已的群臣,到敬畏交加的胡使,再到御座上那惊惶欲死的朱友贞。

这之后,他才缓缓开口,慨然道:“本王起兵之初,只为匡扶天下,拯生民于水火,从未有觊觎神器之心。藩镇并起,天下板荡,本王不得已提三尺剑,扫荡群雄,亦只为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摇了摇头:“今,皇帝虽愿禅位,然本王德薄,恐负天下之望。且江南未平,伪帝窃号,天下未于一统,本王岂敢安居大宝之位”

这便是第三次辞让。殿内气氛愈发凝重,一些茫然的草原头人更是愈加茫然起来,就算是耶律尧光知晓一些中原史籍,在心绪激荡之余,竟也有几分怔然。

而韩延徽却是马上再次率众叩请,言辞更加恳切,将天下大势、民心所向、祖宗基业一一陈说,最后几乎是声泪俱下:

“殿下若不正位,则天下无主,人心惶惶,战祸恐再起!臣等非为殿下一人,实为天下万民请命!伏惟殿下察纳!”

群臣再次齐声而下:“伏惟殿下察纳!”

而草原使团亦也不敢耽搁,只是齐齐匍匐叩首下去。

萧砚看着跪满一地的臣工,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殿内静得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终于,萧砚长长叹息一声:“诸公……何必如此相逼。”

片刻后,他按着腰带,环顾四下,朗声道:“也罢!天命浩浩,民心殷殷。内外交迫,皆以此位相期。为安社稷,为抚万民,为继李唐正统,本王不敢再辞。这千秋重担,这天下苍生,本王……担下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刹那间,以韩延徽、敬翔为首,文武百官,连同那些胡人使者,甚至御座旁的宦官宫娥,都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之声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焦兰殿,直至殿外蔓延而去,无数甲士齐齐单膝跪下,兵戈如林而立,犹如海潮俯首。

一时之间,文武百官激动叩首,许多老臣更是热泪盈眶。草原使团也随之跪拜祝贺。

朱友贞亦是死死跪下俯首,将脑袋磕在地上的时候,长长吁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只剩下一片虚脱。

萧砚按着腰带立于殿中,接受着众人的朝拜,神色平静。他只是旋即下令,由天策府、中书省、枢密院共同筹办登基大典,择吉日、拟年号,昭告天下。

朝会很快散去,朱友贞被暂时安置在了他之前的王府之中,关于他与朱温等朱氏的处置还未商议,故也只是下去等着具体安排。

萧砚接受百官和使团的再三恭贺后,起驾返回秦王府。述里朵被特意下诏,随驾同行。

而不知是不是早知会有这般安排,述里朵换上了一身符合中原贵妇仪制,又不失漠北风情的裙装。

举止间,她刻意收敛了身为漠北太后时的杀伐决断,变得端庄得体,低眉顺目,却又并非全然怯懦,毕竟那份经年累月蕴养出的气度,终究难以完全掩盖。

秦王府朱漆大门洞开,门前广场清扫得一尘不染。

出乎意料,女帝竟是亲自带着姬如雪、降臣、千乌、耶律质舞、巴戈、妙成天、李存忍等一众府内女子,已在正门前等候。

女帝虽还未出月子,但已恢复得差不多,一身正红宫装,外罩着御寒的狐裘,凤眸沉静,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姬如雪站在她身侧稍后,清丽的面容上带着温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其余诸女则按序立于后方,神色各异,或好奇,或审视,或平静。

銮驾停稳,萧砚率先步下马车。他目光扫过门前等候的众人,尤其在女帝和姬如雪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是关切女帝为何亲自出迎,但终究未再多言。

随着他现身,以女帝为首,王府门前众女子齐齐敛衽躬身,声音清脆悦耳:“恭迎万岁……”

萧砚不由失笑,但并未如往常般说“不必多礼”之类的话。他只是上前两步,先是自然而然的伸手托住雪儿和女帝,温声道:“风大,何必出来等着。”

女帝就着他的手势微微直身,唇角含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陛下既已接受禅让,名分已定,有些规矩便需立起来,臣妾理当亲迎。”

姬如雪也轻轻摇头,表示无妨。

这时,述里朵亦已走下了马车。在萧砚笑着将她介绍给女帝等人后,她便微笑着缓步上前,在距离女帝数步远的地方停下,而后依着中原礼仪,姿态优雅的行了一个万福礼:“漠北述里朵,拜见娘娘。娘娘凤体安康,世子殿下福泽绵长。”

而行礼之后,述里朵也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微微抬眸,看向女帝,继续道:“一路行来,中原物阜民丰,百姓感念殿下与娘娘恩德,皆言娘娘仁德昭彰,母仪天下,实乃万民之福。今日得见凤颜,方知所言不虚。述里朵钦佩不已,日后定当恪守本分,以娘娘为楷模。”

女帝凤眸微动,仔细打量了述里朵片刻。见她容貌美艳却不失端庄,举止得体,言语恭顺,心中已明了几分萧砚为何对她另眼相看。

但她只是缓缓抬手虚扶,更是顺势走下去,亲自牵起述里朵的手。

“太后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必多礼,起来说话。你在漠北助大王稳定局势,功在社稷,本宫亦有耳闻。日后同在府中,便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客套。”

“谢娘娘。”述里朵这才依言起身,任由女帝牵着她的手,姿态依旧谦恭柔顺。

萧砚在一旁看着,见二人初次见面并未生出什么龃龉,气氛尚算融洽,眉宇间也舒缓开来,便开口道:“都别在风口里站着了,进府再叙吧。”

他说着,很自然的伸出手,小心护在姬如雪身侧,引着她们转身向府内走去。

女帝牵着述里朵的手,并未立刻松开,仿佛真是亲密姐妹一般,一同向里走。述里朵微微落后半步,目光顺势转向一旁的降臣与千乌等人。

降臣与她自是熟悉的很,见状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摇着团扇,款款跟上萧砚。

走在稍后些的千乌适时上前半步,对着述里朵微微一福,笑容温婉得体:“妾身千乌,暂掌府中杂事。太后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妾身便是。”

“有劳千乌姑娘。”述里朵客气的点头回应,目光在千乌与其后的巴戈等女身上停留一瞬,自是看出此女在府中地位不凡。

而她的目光又自然而然的投向一直安静站在人群稍后方的耶律质舞。她今日穿着一身浅色的中原襦裙,看见述里朵望来,竟只是略略偏了偏脑袋而已。

述里朵的脚步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牵着她的女帝立刻感受到了。女帝便善解人意地轻轻松开手,温声道:“你们母女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府中亦暂无诸事,不妨且去清净处叙一叙”

述里朵感激的看了女帝一眼,这才对耶律质舞微微颔首。

女帝示意千乌先行引导,千乌会意,上前对述里朵柔声道:“太后一路劳顿,请随妾身来。”

述里朵再次向女帝及众人致意,这才随着千乌,与耶律质舞一同,向着王府深处的一处精致别院行去。耶律质舞便很自然的跟在述里朵身侧。

穿过几重月洞门,远离了前厅的喧嚣。

一路上,耶律质舞不时小声地向母亲介绍着途经的亭台水榭、草树木,语气轻快,显是对这里的环境已颇为熟悉。

述里朵默默听着,仔细观察着女儿。数月不见,女儿的气色确实变了许多,中原的水土似乎很养人。

她纯真烂漫的气质未变,但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大眼睛里,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柔和的光彩。衣着发式已全然是中原闺秀的样式,一身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步摇轻晃,平添了几分娴静,倒是让她原本过于外放的萨满之气显得内敛了些。

来到别院,千乌妥善安排好侍女备好热茶点心,便识趣的退下,留二人独处。

房门轻轻合上,室内只剩下她们两人。述里朵拉着女儿的手,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目光一寸寸地仔细描摹着女儿的脸庞,千言万语在喉间滚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轻唤:“质舞……”

“母后”耶律质舞乖巧的坐着,眨了眨大眼睛。

“在这里……这秦王府中,一切可还安好当真无人欺侮你若有任何委屈,定要告诉母后。”述里朵的声音压得很低。

耶律质舞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嗯……都好,大家和……都待我很好,真的都好。”她顿了顿,手指下意识绞了绞衣带的流苏,“就是……规矩比草原上多些,不过慢慢也习惯了。”

见女儿神情不似作伪,述里朵心中稍安,她沉吟片刻,语气变得更加轻柔,仿佛随口问道:“那……秦王呢他日理万机,想必难得一见吧他……待你如何”

耶律质舞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她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他……是很忙。但最近他经常在府中,所以我见他的次数不算少,有时他还会让千乌带我上街,母后,我觉得……他和我们以前见过的所有男儿都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述里朵的心微微一提,声音放得更缓。

“嗯……”

耶律质舞努力思索着,眉头微微蹙起,“王庭里的勇士们,要么像狼一样盯着我,因为我是萨满,是奥姑。要么就像看见神女一样跪拜我,也是因为我是萨满。部落的头人们,不是想利用我,就是怕我……同样是因为我是萨满。从小如此,我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可是他不一样。”

她站起身走了走,像是在回忆某些片段:“他看我……就是看我。不是看萨满,也不是看其他什么东西。他的眼睛很深,很亮,好像能看清楚很多东西,但又很……平静。他跟我说话,不像是对神女,也不像是拉拢,就是……很平常。会问我住得惯不惯,吃的习不习惯,还问我中原的星星和草原的是不是一样亮……”

她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声音更轻了些:“有一次我试着用萨满之力感知他……可是,就像碰到了一座很深很沉的山,就像一片望不到边的海,温暖,但是探不到底。而且,他好像……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但他没有生气,就是……好像觉得很有趣一样。”

耶律质舞回过头,看向述里朵:“母后,我说不清楚。但他就是不一样。和我遇见过的所有男儿,和父王、和草原中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好像……好像他站在那里,天经地义,就该是如此。”

说完,她又想了想,认真道:“他还说,一定会堂堂正正与我比试一场。”

述里朵静静的听着,奥姑的话语很简单,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懵懂却强烈的感受,却像最清澈的水流,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作为过来人,她如何能听不懂这“不一样”背后所蕴含的,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清晰意识到的东西

她的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有松了口气的欣慰,有一丝复杂的酸涩,更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怅惘。

耶律质舞确是漠北新一代神女无疑,自幼便可通灵,所以她才能跟随大祭司修习法术,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快就获得了繁复的知识与无上的功力。

也正是因此,述里朵才能很快确立王室的威严,通过宗教培养一批一批死忠,但也因此,奥姑便没有了正常的童年,导致心智过于单纯,造就了她有些天真烂漫的性格。

或许,这个性格在漠北第一的威名之下,永远都不会改变。

但时至今日,这份单纯炽热的情感既然已生,最终又会走向何方而在这深似海的中原,在那位心思如瀚海的帝王身边,是福是祸

她看着女儿那双依旧纯净,却已悄然映入了别人身影的眼眸,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她伸出手,轻轻将女儿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你过得好,母后便放心了。”

其他的,她终究无法再多言,也不知从何言起。命运的轨迹,早已在当年或眼下她们踏上中原土地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不可预知的偏转。

述里朵与耶律质舞之间的交谈,萧砚自不会知晓,此间事甫定,晚间,萧砚与所有人共进晚膳。吃到一半,他突然提及即将短暂离京数日。

诸女闻讯,都有些意外。女帝放下银箸,关切道:“登基大典在即,诸事繁杂,虽有韩公、敬公他们操持筹备,但百官皆离不开夫君,夫君有何事需此时离京”

萧砚笑了笑,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开始染黄的树叶,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很久以前又好像就在昨日的事情。

“还有一个承诺,”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未曾完成。”

众女闻言,虽心中好奇,但见他无意细说,也不再追问。唯有姬如雪在怔怔之后,突然轻笑起来,似是知晓了萧砚所言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