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皆是一身长衫,头戴着儒巾,巾角垂在肩侧,哪怕风从门外刮来,巾角也纹丝不动,就像是被无形之气定在了身上。
元老贼快速整理好了衣着,迎着四人拱手作揖。
元老贼虽然是在行礼,却把腰弯得恰到好处,既不谄媚也不怠慢:“在下元开山,是这太平号的掌柜。我在里间备好了雨前龙井,虽不是什么名贵茶品,却也滤过三遍,合该配先生们的谈吐。”
玄衣人停下脚步,抬手还礼,动作不快,每一个弧度都精准合着儒家礼仪,声音却有些沉得发哑:“元掌柜客气。既承相邀,自当叨扰。”
元老贼请四人座之后,把他的想法了一遍,四人当中,只有为首的邪儒把目光转向我和叶欢:“听闻有两位友想见识‘经义辨真’?”
元老贼连忙接话:“正是这两个孩子无知,想向四位先生请教一二,也好长些见识,不算真的论道。”
对方道:“请教不敢当。儒门论道,本就该有来有往。既是友愿试,我等便陪衬一二。”
“我们只算‘观礼论道’,不算交手,免得人口实,我等以大欺。”
我看得出来,他们答应跟我们交手,其实只是出于礼貌。
骨子里是万般不情愿!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
我和叶欢都不是修儒的人,身上半点文气都没有。在真正儒生的眼里,跟莽夫的区别不大。人家能点头同意,就算是给足了面子了。
为首邪儒开口道:“两位友要是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我站到了那人对面:“我先来吧!”
对方只是稍稍放出了一点气势,我便不自觉绷紧了身躯。那样子,就像是刚上学的学生,第一次见到了老师:紧张,恭敬,还有几分好奇。
对面邪儒沉声开口道:“答题!”
那声音像从四面八方同时砸下来,震得客厅玻璃“嗡”地一声全部炸裂。
一行犹如书法名家写出的楷,在我面前凭空凸出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我心脏猛地一紧——完了,上周我才骗叶欢,开了薪水,给他买五套衣服!结果,发薪水之后,我硬是用一瓶二锅头把账给抹平了。
那算不算“无信”?
我还没想清楚,胸口已经一凉,一根肋骨“咔”地自己掰断,顺着皮肉往上爬,像被无形的手拿去做毛笔,一笔一画地在我胸前写“伪”字。
疼倒是不疼,就是冷,冷得牙关打颤。
更恐怖的是——我脑袋从未有过的清醒,清醒得能听见自己骨缝摩擦的咯吱声。
“答题时间,十息。”
那声音像是这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人从坟里爬出来,拿着戒尺在敲我天灵盖。
我眼角余光看见元老贼在旁边急得直抖,嘴唇无声地颤动:“!你就信了!快!”
信?
我信个鬼!
我都忘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从到大的上学就是四个字“考完就忘”,到了太平号之后更不用了,不少课本到了毕业都是新的,你跟我谈儒家?
我念头一起,断掉的第二根肋骨忽然停住了,笔尖似的骨头尖在我心口前悬着,没往下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