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一场意外说成蓄意谋杀,不少外围并不清楚事情过程的围观者皆被煽动起来,一时间执失绍德千夫所指。
执失绍德当机立断:“汝等继续前进去往东宫,我留在此地处置后续。另外,谁跑一趟我家里,给我家人送个信。”
“吾等岂能舍却队正走开?”
“正该一力担当才是!”
“都闭嘴!”
执失绍德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看上去威严十足,很有气场。
“这件事不简单,不能因此耽搁我们换防任务,诸位速速离去,我自己处置!”
“喏!”
其余人不敢多说,便欲离去。
那位御史听取了周围群众的意见,这时候上前两步查看躺在地上的老妪,发现已经流血过多殒命,遂站起身张开双臂阻拦:“诸位长街纵马、置人于死,岂能一走了之?”
执失绍德全无惧色:“马是我骑的,人是我撞的,与旁人何干?我这些同窗还有要事,且让他们离去,我自留下来处置后续、给予赔偿。”
虽然人死了是件大事,可毕竟是一场意外,总不会让自己偿命吧?
左右不过赔点钱而已。
那御史却摇摇头:“我乃御史台监察御史韦仁约,刚才听取了诸多现场证词,案情较为复杂,还请诸位留下查明来由,以证清白。”
执失绍德隐隐觉得事情不妙,且不说他完全是无妄之灾,纵然战马受惊将老妪踩踏而死的责任在他,也不过是赔钱而已,何必这般郑重其事?
他沉声道:“在下乃贞观书院学子,此番与同窗入城乃是前往东宫换防……家父安国公,家母九江公主,吾乃宗室子弟、功勋之后,论罪亦不过‘议罪’罚金而已,但耽搁了吾等大事,阁下却是担待不起。”
他以为搬出书院、父母,面前这位御史总该放他离去吧?
只要暂时离了此地,后续自然有家中前来处置。
孰料韦仁约非但不退,反而横眉立目、戟指呵斥:“彼辈功勋之后、与国同休,更应当遵纪守法、谨言慎行,难道不知即便是‘议罪’也应当层层上报、商榷决定?反倒依仗功勋身份漠视法纪、嚣张桀骜!我乃检查御史,匡正法纪乃我之责任,不管你是勋贵之后还是宗室子弟,拼却这一身官袍也要秉公执法!”
而后怒视目瞪口呆的执失绍德,言语铿锵、掷地有声:“大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胆以报国恩!”
“好!”
围观人群见这位年轻御史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纷纷鼓掌叫好、彩声四起。
执失绍德面色铁青、又惊又怒,却也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了,倘若不能按时前往东宫换防,那便是违反军纪。
后果比撞死一个老妪严重多了……
他扭头看向左右同窗,沉声道:“汝等自去,我留在这里处置。”
“喏!”
其余人也都知道违反军纪之后果,再不多言,纷纷上马冲开一条道路,不顾韦仁约之阻挡扬长而去。
韦仁约目眦欲裂,当场将执失绍德扭送至长安县衙。
……
宇文节听闻有贞观书院学子当街纵马撞死了人,又有检查御史当堂告状,顿时大吃一惊,赶紧升堂。
到了堂上见到前来状告的御史是韦仁约,心中一沉,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此人出身于京兆韦氏,却是远支,幼小之时便以孝顺闻名,但父母早早故去。在御史台中声名赫赫,乃是出了名的“铁冠”“强项御史”,认死理、谁的面子也不卖。
他既然将人扭送至县衙且当堂状告,必然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但对方这个年轻人不仅是贞观书院学子,更是安国公执失思力、九江公主的嫡长子……
简略询问一下案情,这才得知今日乃书院学子前往东宫于“神机营”换防之期,入城之时发生事故。
执失绍德坚称是意外,韦仁约却称目击者众说纷纭,应当予以严查。
宇文节觉得有些不对劲。
“神机营”在此前晋王兵变之时护卫太子有功,如今长期驻扎于东宫之内,这是人尽皆知之事。但近期东宫六率各率之主管裁撤大半,隐隐与朝野上下传闻之易储事宜相关,而由书院学子组成的“神机营”堪称东宫的定海神针,现在毫无预兆且如此凑巧出事,其间是否有所关联?
无论有或没有,宇文节都不觉得这是他应当参与其中的。
本就在长孙无忌叛乱之中受到波及,算是“戴罪之身”,倘若一头扎进易储风波之中,哪里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