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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师父说的吧”苏怀夏笑笑问。

吴天惊:“你怎么知道的”

吴天知道师父他平时说话一直很小心,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随意品评别人。这些也就是在他面前,才会说上一说。他可以保证,这些话师父绝对是没有说出去过的,自己也不会往外传

那这位小师父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猜的吗如果真是猜的,那也太厉害了吧

苏怀夏没有回答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而反问吴天:“你吃过鳝鱼羹吗”

吴天点点头。

“你觉得好吃吗”

吴天再点点头。

“那不就得啦到底是粥还是羹,有什么关系吗”

吴天似懂非懂:“啊”

苏怀夏不再继续往下说,笑着绕过懵圈的吴天,去圆桌厅看大领导去了。

她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这道鳝鱼羹,卓师傅肯定不待见。

卓师傅的父亲卓老师傅出生于鲁菜菜系的孔府派,也算是出身名门。

但是就是这个出生,让他受到了些限制。孔府菜出了名的精致。菜怎么做,都是有百年传承的,不可轻易改动。就算有改动,也是在烹饪方式上改动,万万不会改动烹饪的本质。

打个比方,就像是这道鳝鱼羹。

既然它叫做“羹”,那么到了卓师傅手里,就绝对会把它做成“羹”的模样,不会太稀,更不会太稠。卓师傅觉得只有这样,才配被叫得上“羹”。

而苏怀夏这道鳝鱼羹的口感比卓师傅认定的“羹”,稠上了不止一星半点,是介于粥和羹之间的产物,卓师傅觉得这道菜不三不四,也是正常。

苏怀夏的外公评价卓老师傅少点天赋,原因也在这儿。他觉得,卓老师傅太“迂”,不懂得变通,也不接地气。

手艺传到卓师傅这里,因为又遇到了灾难。卓师傅变通和创新意识就更加被时代扼杀,他甚至比他父亲更墨守成规看不上苏怀夏这道菜真的太正常了。

不过,就像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道菜的好坏,其实主观意愿很强。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所以卓师傅的这种坚持是好是坏,苏怀夏也不愿随意评价。

她刚才就和吴天讲了句。至于吴天会变成第三个卓师傅,还是跳出这个传承,就看他自己了。

苏怀夏绕过吴天,走到圆桌厅的时候,看见她的鳝鱼羹早就已经上桌,但意外还没开始分。

有个精神矍铄的六十多岁老人,和旁边一个更加年长点老人说着这道鳝鱼羹的来历,并且言辞间都是对于这道鳝鱼羹的骄傲,将它说成了个体和民营经济崛起的标志。

稍大些的老人沉稳的仔细倾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苏怀夏猜想,那头发斑白却气宇轩昂的老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老县长;和他说着话的沉稳老人,大概就是那位很有来头的大领导赵首长。

然而整张圆桌上十来个人,只有赵首长在认真听老县长的讲述,其他人的思绪,早已经被桌上那道鳝鱼羹的香味勾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些人中的一个,就是苏怀夏心心念念的顾鹤之。

苏怀夏现在是躲在门后悄悄的看,顾鹤之的位置正好在她正对面。

从她这个角度,能够清晰的看到顾鹤之穿着一身合身妥帖的中山装,身形笔直的坐在黑木板凳上。形状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上的鳝鱼羹,茶褐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好似不停变幻莫测,像是映射了他的大脑正在不断的高速运转。

苏怀夏猜想,这吃货现在一定想出了一百种方法,好快让老县长闭嘴,大家可以分汤

不知怎么的,见到了这样的顾鹤之,苏怀夏忍不住想笑。

她初次遇到顾鹤之的时候,两人都已经三四十岁了。

那时候的顾鹤之已经功成名就,四十年的岁月洗刷,让他变得沉稳内敛,像是口不见底也猜不透的古井,波澜不惊。

然而现在,在苏怀夏对面的那位二十来岁的小男生,脸上还存了些少年感的婴儿肥。

虽然沉默寡言不声不响的架子,已经有了点以后的雏形,然而苏怀夏依旧能从这张熟悉而年轻的脸上读出不耐烦和期冀的神情,好像每一个毛孔都在说“能不能赶快分汤,这羹汤看起来闻起来都感觉应该很好喝”

桌上有这个表情的,不止顾鹤之。到了最后,就连赵首长也有些按耐不住想喝汤的神情这羹汤实在是太香了香味像是丝滑的飘带,又像是毛茸茸的羽毛,一直在逗弄着在座诸位的鼻腔

就连这一桌纵横饭局多年的老战将,都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在香味的诱惑下,一点点的崩溃

老县长看大家的胃口都被掉足,才开始慢悠悠的分羹汤。

当然从张首长先开始,然后顺时针转。

经过长时间的期待,大家都迫不及待给自己盛了一大碗。

也顾不上还冒着热气,就着急地喝起来。如果不是桌上还有个德高望重的老首长,这些人恐怕会喝的更加猴急。真的太香了为什么一到鳝鱼羹这么清淡的东西,会被做的这么香

这刚是两三口喝下去,桌上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称赞。张首长更是点着头,一连说了好几个妙。

在大家的称赞中,恰好坐在老首长右手边的顾鹤之只能干巴巴的等,因为他是这圈的尾巴。

这个时候的碗筷还没有后来那种专门供饭局用的小碗小杯,都是普通吃饭用的中碗。

每个人一碗盛下去,那盆因为要装盆而明显分量不够的鳝鱼羹的水平线就会降上一大截

等转到顾鹤之的时候,碗里羹汤的水平线已经在勺子之下了

这样一勺子下去,只能盛起一点点。而且如果盛的太过,勺子和盆底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有种敲碗似的寒酸感

顾鹤之舀了三勺,还没填满自己碗的四分之一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周围又是长辈,顾鹤之又不能直接端起瓷盆倒只能沉默的放弃了那点汤底。捧起碗,喝起自己少得可怜的羹汤。

刚入口,苏怀夏就明显看到顾鹤之的眼睛亮了。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白皙脸颊上,浮起了两朵浅浅的红云。茶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很享受地又喝了口。

可是到了第三口,他发现没了

他怔愣地放下空空如也的碗,看了半晌,又瞧瞧周围那些盛了满满一碗,都没有喝完的长辈,以及不远处还有个底的汤盆忍不住抿着唇,放下碗筷垂下手,在一通“好吃”“妙哉”的赞美中默默地垂手坐着

看上去竟然有点委屈

苏怀夏看的目瞪口呆

和顾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