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茂业的长随找了许久,还是听临江伯府的下人说了,最后才在长乐坊里找到薛文昊的。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赌红了眼,坐在牌桌上死死盯着对桌手里的牌,恨不能看穿那里面是什么。自打他今日来了长乐坊开始,便一直在输,起初也只是输上十两二十两,可是很快便越输越多,不但把高宏宣留下的二百两银子输了精光,还不甘心地借了长乐坊的一千两银子。
他总觉得自己只是一时手气不到,毕竟先前他在长乐坊可是无往不利,赢了好几千两银子了,现在自然也能赢回来,所以他不管不顾地把那一千两银子又都拿来下了注,谁晓得不过一会的功夫,连那一千两都输了进去。
他开始有些慌了,这长乐坊的银子可不是好借的,方才小二也说了,可是足足五分的利,借一千两一日不还就要再加五十两的利钱,如此一来只怕不到多少时日就会利滚利越来越多了,可他现在从哪里能拿出一千两来还给长乐坊,他只有赌下去这一条路了,若是能赢回来就能一把还上长乐坊的银子了。
他咬咬牙,又与小二说了,再借一千两银子,那位小二依旧是恭敬地答应了,又取了借据与他签字画押,再送上了一千两银子。
薛文昊拿着那一千两银子继续赌了下去,只是这一回他不敢大意了,小心翼翼地捏着自己的牌,盯着对桌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手里的牌看了许久,又思量好一会,才下了注。不是他大胆,只是因为手里的牌实在是好,他就不相信对桌的牌还能比自己的好。
只是他的不相信终究还是错了,很快的功夫,他再借来的一千两银子又输光了,他傻傻坐在牌桌上,看着对桌已经叠的越来越厚的银票子,而自己的桌上却只有两张大大的借据,已经空空如也,他又输了,这下子欠的银子更还不上了。怎么会这样他不相信,明明他一直都是赢钱的,赢了那许多银子出去花用,过得神仙一般的日子,为什么现在却只输不赢了他不相信
等到长随找到他的时候,他桌上已经压了一叠子借据了,足足有七八千两银子,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死死攥住手里的牌,赤红着眼瞪着对桌的大汉,等着他亮牌,他就不相信了,真的就赢不回来
“三爷,三爷”长随并不知道他借了这许多银子来下注,只是急急忙忙唤着他,“侯爷让您赶紧回府去,府里有急事了。”
薛文昊理也不理他,只是冲着对桌的大汉道:“这一把凭你是什么,我也不信你能再赢了,我手里可是梅花,你还能大了去”他得意地把手里的牌掷到桌上,果然是十黑十点的锦屏梅花,叫一旁的小二都啧啧称赞。
他看也不看那大汉,也不等荷官去取,伸手就要往那大汉手边的银票子拿去。
“且慢。”络腮胡子大汉慢条斯理地丢下手里的牌,“你的牌是不错,难得能得了梅花,只可惜呀,我的是长六,终究要比你的大一点,你还是输了。”
薛文昊如同被雷劈中了,瞪着眼看向大汉丢下的牌,那居然是十二点六红六黑的天牌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大汉,又再低头看看那副牌,哆嗦着嘴道:“这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他好容易得了梅花,可对桌居然是天牌长六他又输了把最后借来的银子也给输了
荷官把薛文昊桌上最后一百两银子取了放在对桌的桌上,他桌上又是只剩下借据了。小二笑着上前来,与他道:“三爷可还要再借银子”
薛文昊依旧在震惊之中,还在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长六,我是梅花呀,该我赢了,该我赢的”他输光了所有的银子,还借了这么多银子,怎么可能就是不赢呢
小二见他没有回答,便笑着继续道:“既然三爷不再借了,那我替三爷算一算,一共是赊下八千两银子,每日五分的利钱,等三爷送了银子来,我们便销了帐,送还借条。”
长随在旁听到小二的话,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去了,三爷他欠了八千两银子还是每日五分的利息,这样说来,岂不是不要多少时日,就要欠下一万多两银子了这么多银子,侯府能还得上他望着楞愣怔怔的薛文昊,腿肚子开始哆嗦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还不是时候第四更
长随把薛文昊扶上马车带回广平侯府的时候,他已经是蔫蔫地耷拉着头,毫无精神,到这时候他才算回过神来,去了长乐坊一日的光景,他足足输了八千多两银子,除了高宏宣留下的那二百两,剩下的八千两都是与长乐坊写了借据借的,每日五分的利钱,他若是不尽快还上这些银子,利滚利之下就会越欠越多,用不了多久就是用尽侯府的银子也还不上了。
长随撩开马车帘子,北风卷着雪花吹得薛文昊一个激灵,他彻底醒过来了,心里更是慌乱,知道这下是闯下大祸了,若是教侯府知道自己欠了这么多银子,岂不是要大闹起来。
他忙一把拽住那个长随的衣袖:“今日的事不可与侯爷说,若是你走漏半点风声,我饶不了你”
那长随被薛文昊赤红的眼盯住,想着在长乐坊看见那一叠厚厚的借据,和那小二说的话,不由地结结实实抖了抖,低声道:“三爷,小的不敢多言的。”他是真的不敢,若是让侯爷薛茂业知道薛文昊去了赌坊,还输了那么多银子,只怕要大发雷霆,可是薛文昊毕竟是他亲生儿子,再怎么恼怒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只有自己这个下人,恐怕会成了出气的,他可不敢做这样又不讨好还得罪薛文昊的事。
薛文昊这才撒了手,摇摇晃晃地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往侯府里走去,长随跟在他身后,忙道:“三爷,侯爷怕是要见您,您是要去栖梧院吗”
薛文昊头也不回:“你去回禀侯爷,就说我吃醉酒已经回来歇着了,明日再去给他回话。”他不敢见薛茂业,输了那么多银子,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若是教薛茂业看出什么来,他更是没有活路了。
回到琼碧院,他也没心思去内院歇着了,就在抱厦里躺下了,连进来伺候的丫头都打发出去了,一个人愣愣地躺在榻上,盯着榻边的碧纱橱发怔。
八千两银子,就这样轻飘飘地没了,好像是沉到水里连个泡也没冒一个就不见了还不止这八千两,每日还要给五分的利钱,利滚利地往上翻着,第一天就是八千四百两,第二天就是八千八百二十两,第三天就是九千二百六十一两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几日光景,就欠下长乐坊好几万两了。
得赶紧还上,不然会欠的越来越多他茫然地翻了个身,可他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是侯府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呀想到这里,他更是苦恼,更是觉得这个冬天的夜又冷又长。
沈若华却是不知道薛文昊的苦恼,这会子琼碧院东厢房里掌了灯,夏嬷嬷与青梅夭桃几个陪着沈若华凑在一处,李忠海已经递了消息进来,说是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宅子,明日就送了房契进来,她们正商量着要给新买的宅子里置办些什么。
“过几日老爷就要出了大理寺,要去新宅子里住上几日呢,哪能没几个得用的人伺候着,依婢看要添置几个丫头婆子和小厮,还得要手脚干净伶俐的才成。”夏嬷嬷一说到沈老爷要被放出来,笑得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