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吩咐过了,才又回房,因见唐夫人抱着凌霄,那孩子眼睛乌溜溜的,天真无邪,怀真看了,倒也心生欢喜,便把那些烦忧散了,凑上前来,道:“小凌霄,可还记得叫我什么”
凌霄瞪了她一会儿,道:“婶婶。”声音清清朗朗,却不免带些奶声奶气。
怀真喜得便握着嘴笑起来,唐夫人也笑道:“看这孩子,记性多好呢长大了一定是聪明伶俐,机警过人的好孩子。”
这会儿怀真回头,看桌上放着许多新鲜点心,想到上次明慧说凌霄爱吃清淡口味的,便捡了一块儿桂花茯苓糕,对凌霄道:“这个不是很甜的,你尝尝看可如何”
凌霄望着,便乖乖地张开口,怀真本想递给他手中去,见状,便抿着嘴,将糕捧着,放在他嘴边,凌霄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吃了。
唐夫人见状,又是不住口地夸奖起来,道:“看这孩子的举止,何等的斯文还是这样年幼呢,已经透出这般大家公子的气象来。”
凌霄默默地吃了那一口,才又张嘴,怀真便如喂雀鸟一般,把一块儿糕慢慢地喂给他吃了,又亲自捧了一盅才沏的清茶过来,给他润了润喉。
凌霄才脆生生地又道:“谢谢婶婶。”
唐夫人道:“凌霄见了婶婶,就忘了太太了么”
凌霄才又回头道:“也谢谢太太。”唐夫人便把他搂在怀中去,更加百般疼爱。
怀真在旁看着,眼中浮现几分怅然:她从来对小孩子没什么格外喜欢之意然而因喜欢小唐,自是“爱屋及乌”,便想给他生个好孩子,偏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见凌霄是这样惹人喜爱,因此心里又是渴盼,又有几分失落。
且不说怀真唐夫人两个,在房中逗弄凌霄。只说林明慧出门,自去敏丽房中,还没进房,便听见里头惊天动地的声响明慧是过来人,顿时止步。
原先她还觉着敏丽突然离开,或许是不愿跟自己相处听了这个动静,心头一思量,便迈步进了房中。
那伺候的丫鬟们正各自忙碌,只门口一个小丫头说了声:“凌少奶奶来了。”
敏丽正吐得眼前发花,两耳轰鸣,神智恍惚,来不及分辨这句,就觉有人按住自己的后背,轻轻地抚了几下,道:“你们都围在这儿乱糟糟地反而不好,何况也用不着这许多人且散开。”
众丫鬟闻言,才慢慢退下,明慧挽起袖子,在敏丽背上抚了几遭儿,就叫打水来,自己浸了帕子,便又替敏丽擦脸。
敏丽缓过劲儿来,见是她,倒是无言。
林明慧又亲捧了茶盅,喂她漱了口,见敏丽皱着眉,不甚爱喝水。明慧便道:“我先前似你这般的时候,喝口水都觉着是喝苦汁子呢,你可也这般呢”
敏丽正觉得连苦胆汁子都吐了出来,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林明慧道:“我也是常常想吃点甜的,有那木瓜炖雪蛤是好的,只是这会子不是木瓜当季,糯米桂花藕或者冰糖燕窝粥可吃么再不然杏仁奶豆腐也是好的。”
敏丽听她说了这几样,便忍不住点头笑了,道:“都吃过,还有那什么羊肾杜仲汤,人参半夏、生姜童子鸡之类的怀真帮着操持的十分妥当呢。”
原来怀真虽没有这其中经验,然而因要好生照料敏丽,便翻遍各色书籍、又请教些大夫之类,每日里,竟都花样百出地弄些补汤吃食之类,给敏丽吃用,因此一听明慧提,敏丽便失笑,说着,心中不由又叹了声,才无言了。
林明慧听她说,因寻思了会儿,道:“如此也是难得的了。是了,我今儿给你带的,有一样核桃酪,倒也是好的,也是刚新鲜做出来的你方才才犯了,如今,多少吃一些罢”
敏丽转头看向她,两个人目光相对,片刻,敏丽道:“多谢。”
明慧见她是个答应的模样,忙叫人去取来,顷刻回来了,敏丽果然慢慢地吃了一块儿,倒觉着颇为受用。
明慧见她吃了,才放心了几分,本要再说几句什么,偏偏又不知从何说起。
敏丽又喝了两口水,便缓缓说道:“凌霄这孩子甚好,恭喜你,真真儿的有福气。”
林明慧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起来,便道:“这孩子倒是难得懂事。偏偏跟太太和怀真又投缘。”
敏丽垂眸,明慧看着她,张了张口,又是无声。
半晌,还是敏丽先开口问道:“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明慧听了,心中一跳,越发有些不知所措,只唤道:“妹妹我”
不料敏丽不等她说,自道:“若是说过去之事,且都罢了横竖如今已经沧海桑田似的,何必还计较昔日云烟呢”
明慧眼圈儿微微发红,细嚼这两句话,又是一叹。
敏丽抬眸看她,见她垂着眼皮,昔日明快爽朗的少女,如今也已经变作利落干练的少妇了,多年不见,形容自然也是变了许多。
敏丽便道:“何况,其实我倒是感激的”
明慧闻言,不解这话,抬头看她。敏丽挑唇道:“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能嫁给世子呢你可知道,同世子成亲后的那几年,竟是我平生最喜欢的时光。”
明慧一震,见敏丽面上浮出淡淡笑意,原本因身子不适而苍白憔悴的脸颊上,也有些绯红隐现,说到“世子”之时,竟流露出入少女似的羞涩。
明慧满心震动无言,听敏丽又道:“后来我常常是想,或许是深情令上天见妒,故而才叫他然而就算是这般,我也依旧不悔,仍是满心感激,感激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个人,能嫁给他”
明慧心中微微地乱了,顷刻才道:“世子的人的确是极好的听闻是个温柔的性情。”
敏丽点了点头,一笑说:“这是自然的了。”微微闭了闭双眸,眼角有些泪光,却又说道:“到底上天见怜,留了这个孩子给我不管何等艰难,我也会竭尽全力疼惜爱护
明慧轻轻地点了点头,敏丽停了停,才恢复了有些淡然的神情,轻轻又道:“故而我说,过去种种,都已经逝去了,你如今也是人母,只好好地各自过活罢了。”
明慧低下头去,眼中竟湿润了,半晌才道:“你说的很是。”
明慧在敏丽房中略坐了片刻,知道她不能劳神,便起身告辞,仍回唐夫人房中去。
明慧且走且想,虽然得了敏丽那几句话,也自知道她心中早就不记恨先前之事,然而明慧心中却并不觉着轻快,想着敏丽方才的举止神情,所说的话,想到昔日相处的种种,想到彼此的现在只觉得心中竟是一种无法形容之感,隐隐翻腾。
一直走到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