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倒吸凉气。
坐在角落的黄沙城粮官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那我们……我们把城里的异能者交出去？”
他声音发颤，“我儿子只是能让麦子长得快点，这也算异类？”
“交出去？”
罗炎猛地拍桌子，铁矛在地上顿出闷响，“去年异兽潮，是谁用异能挡住了那波飞蝗？是青石城的木系异能者！是谁在山洪里救出了白水城的妇孺？是阿水的哥哥！现在说交出去？”
小林的手指在藤筐边缘抠出了道印子。
他想起昨夜收回豌豆射手时，瘦高个掠夺者盯着芽眼的眼神，像鹰隼发现了藏在草里的兔子。
这些仿佛在提醒他，自己的秘密一旦暴露，只会比那些被点名的异能者更危险。
“不交，我们守得住吗？”有人低声问。
这话像块冰投进滚水里，瞬间浇灭了争吵。
议事厅的窗棂漏进道晨光，正好照在沙盘上的磐石城——那只是个用黄泥捏成的小土块，周围环绕着代表河流的蓝布条，脆弱得仿佛一吹就倒。
周显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块发黑的麦饼，硬得能硌掉牙。
“这是从北边逃难来的人手里拿的，”他把麦饼掰成小块，分给在座的人，“他们说，黑铁城已经开始抢粮了，凡有异能者的村子，要么交人，要么交全年的收成。”
麦饼的碎屑落在沙盘上，混进黄泥里，像点点散落的星子。
小林咬了口，粗粝的麸皮剌得嗓子疼，却品出点熟悉的味道——是磐石城去年新收的冬麦，带着点土腥味的甜。
“守不住也得守。”阿水突然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我哥捎信说，白水城的异能者正在往这赶。他说，与其被分着抓，不如抱成团打。”
她抬手抹了把脸，袖口的水纹印记亮了些，“我能冻住黑铁城的投石机，小林能种出防线，罗队长的铁矛能刺穿他们的甲胄——我们不是异类，我们是能守住家的人。”
小林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向阿水，女孩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映着晨光的河面。
他突然想起自己种在北坡的第一排豌豆射手，那时它们刚破土，细弱得能被风吹倒，可现在，已经能挡住掠袭者的铁矛了。
周显把最后一块麦饼塞进嘴里，慢慢嚼着：“阿水说得对。”
他拿起代表磐石城的黄泥块，往沙盘中心挪了挪，又把周围的小城标记都聚过来，“从今天起，十七城的异能者集中到磐石城。粮仓归罗炎管，药品归医师管，种子……”
他看向小林，目光沉静，“种子就交给你了。”
晨光突然亮了起来，漫过窗棂，漫过沙盘，漫过每个人手里的麦饼碎屑。
小林捏了捏口袋里的豌豆壳，硬硌的触感似乎柔和了些。
他想起南巷的石板路，想起虎子娘晒在院里的草药，想起那些在晨光里舒展叶片的豌豆射手——它们或许脆弱，却能在土里扎根，在风雨里结果，在该站出来的时候，长成最坚固的防线。
城门楼的方向传来动静，是护卫队在加固木牌。
小林透过窗缝看见，罗炎让人把那块褪色的盟约麻布系得更紧了，风一吹，布上的“守望相助”四个字猎猎作响，正好盖住了黑铁城那刺目的血色宣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