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烛火将几人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墨尘将一份誊写在薄绢上的密报递给李晏,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
“寨主,影卫从郡城方向传回的消息,有些不对劲。”墨尘的声音低沉,“郡丞高焕,这几日动作频频。”
李晏接过绢报,就着烛光细看。上面是萧影手下特有的清瘦字迹,记录着数条看似零散却透着诡异的信息:
“三日前,郡丞高焕心腹管家高福,密会城中‘永丰’粮行东主,该粮行近半月购入粟米逾千石,远超常例。”
“两日前,郡尉麾下一队弓手约五十人换防至郡丞别院附近,名义上加强警戒,实则切断别院与外界直接通路。”
“昨日深夜,有数辆篷车自郡守府旧址侧门出,车辆沉重,辙印深,疑似装载重物,往城南方向而去,护送者非郡兵,着黑衣,身形矫健。”
“今日午后,郡城四门盘查骤然收紧,尤其对北面来的商旅,盘问甚详,似在寻人或防人入境。”
李晏的指尖轻轻点着最后一条信息,抬头看向墨尘:“北面?他在防谁?防我们,还是防……洛阳来的谁?”
墨尘捻须沉吟:“永丰粮行大肆购粮,绝非寻常。郡城官仓本有存粮,高焕此举,像是在囤积私粮。调动郡尉的兵看住自家别院,更是蹊跷,像是……在防备自己人,或者说,在控制别院里的什么人。那些深夜出城的重车,去的城南,有什么?”
“城南三十里,是洛水渡口。”萧影清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渡口对岸,再往东南,便是王世充的地界。”
堂内一时寂静。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灯花。
李晏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山川舆图前,目光落在代表郡城的位置,然后向南,划过洛水,直指洛阳。
“高焕……这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郡丞,”李晏的声音带着冷意,“张文远在时,他像个应声虫。张文远跑了,他跳出来收拾残局,我还当他是个识时务、想坐稳位置的。现在看来……他的胃口,恐怕不止一个郡城。”
墨尘走到他身侧,接口道:“囤积粮草,是备战或远行所需。控制别院,可能是在软禁或转移重要人物或财物。深夜向东南运重物,目的地直指洛阳方向……寨主,高焕恐怕早已暗中投靠了王世充,如今张文远已逃,他这是要彻底清洗郡城内部,然后……要么献城投靠,要么裹挟钱粮人口南逃!”
“好一个暗度陈仓!”李晏冷哼一声,“他以为趁着我们和北边刘武周纠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郡城掏空,送给王世充当投名状?”
石勇在一旁早已听得怒目圆睁,瓮声道:“寨主!不能让这老小子得逞!郡城要是落到王世充手里,咱们黑云山……咱们玄虎军可就腹背受敌了!俺带人去,把郡城给他围了,把高焕那老贼揪出来!”
李晏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地图,脑中飞速盘算。高焕的背叛,既是危机,也是机会。一个混乱无主、即将被献出的郡城,比一个铁板一块的郡城,更容易下手。
“围城?那是下策。”李晏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石勇和墨尘,“高焕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我们大军压境,他要么狗急跳墙,提前献城或毁城;要么紧闭城门,负隅顽抗,拖延时间等王世充接应。无论哪种,我们都将陷入被动。”
他走回案前,手指重重地点在绢报上关于“郡尉麾下弓手换防别院”那条信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