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背的灼痛顺着血管往胳膊里爬,像有条红蚁在啃咬骨缝。
尾织匠盘在我膝前,六根尾巴尖各挑着根细如发丝的鼠毛,正把老皮最后一段尾骨拆解成半透明的丝线。
它盲眼的眼皮轻轻颤动,每拆一缕,喉咙里就发出旧书页摩擦般的声响:“第三结,你妹妹被拖进巷子时,它咬破护工脚踝传的警——那护工穿的黑皮鞋,鞋跟沾着巷口的煤渣。”
我低头盯着它爪下缠绕的毛团,纹路突然刺得我瞳孔收缩。
那缕深灰鼠毛交叠的轨迹,竟与七年前父母遇害当晚,那辆黑色轿车车胎碾过泥地留下的压痕一模一样。
我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抠进石阶裂缝:“老皮……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入院前三个月。”尾织匠的尾巴尖顿了顿,丝线在它爪间绷成弓弦,“它偷了你妹妹藏在书包夹层的蜡笔画,画里有辆没牌照的黑车。它说,人总爱把秘密画在糖纸背面。”
我猛地攥紧左手,啮痕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老皮总说自己是“偷粮的贼”,可它偷的哪是粮?
是我妹妹最后一笔未完成的恐惧,是父母倒在血泊前最后一眼的方向,是我在病房里发抖时,它用尾巴尖蘸着口水在墙上画的“凶手”二字——我当时以为那是它学的新鼠语,原来它早把真相刻进了每根尾毛里。
“阿丰哥哥。”
软糯的唤声从身侧传来。
碑乳娘不知何时挪到了我脚边,她胸前的乳白液体正一滴一滴渗进面前的无字小碑,每滴都在石面上晕开个极小的漩涡。
她抬头时,眼尾的血丝像蛛网般攀到鬓角:“这碑是给‘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的,吃了能记住人话。老皮说你不爱吃甜的,所以没让我给你。”
我蹲下去,指尖轻触碑面。
凉意裹着微弱的跳动涌上来——不是幻觉,是某种执念在石缝里震颤,像极了妹妹被抱走前,攥着我衣角的那声“哥哥”。
“你也见过没出生的人?”我哑着嗓子问。
“每块碑下都压着一个名字。”她捧起那滴将落未落的乳汁,“是死前最后一声呼喊。老皮不让说,怕你分心报仇。”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碑身,“可它自己,把最后一口气都织进你的命里了。”
尾织匠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我转头时,正看见一根尾毛“啪”地断裂,血珠从断处渗出来,在灰毛上凝成颗暗红的痣。
它盲眼的眼皮剧烈抽搐,六根尾巴同时收紧,把整幅编织图扯得歪扭:“第三十七结……不该有。”
我心口一沉。老皮传了三十六次生死信,这是鼠群早就算好的数。
“多出来的这一结,是你今晚的选择。”尾织匠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带它回家,而不是飞升。”它开始用剩下的尾毛强行续编,可毛线刚缠上第三圈就“崩”地断开,整幅图突然腾起幽蓝火焰,灰烬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拼出一行血字:你已不在命途之中。
左手背的灼痛瞬间炸开。
我闭眼调息,试图把翻涌的气血压下去,可意识刚沉到丹田,耳边突然炸响千万声尖叫——下水道里幼鼠被铁锨拍碎的“吱”,配电房角落母鼠咬断脐带的喘息,甚至园区灶台边小满打翻搪瓷碗的“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