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冰凉的手指在戳我的耳膜,想顺着耳道往脑子里钻。
地面的骨径在震动,每声乱调都像把锤子,敲得脊椎骨嗡嗡作响。
我踉跄两步,扶住岩壁,发现素缟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血丝,正顺着我的手背往胳膊上缠。
声纹牢笼。我咬着牙念出这四个字。
这些残念不是在欢迎我,是在用错乱的旋律编织陷阱。
如果跟着她们的调子走,我会被困在循环里,永远走不到尽头。
可我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像被塞了团棉花——在精神病院那三年,我早就习惯了不说话,现在连发声都生疏了。
心噬在胸口跳得更快了。
我能感觉到它在共鸣,像两根琴弦被拨出了同一个音。
护魂纱残片贴在皮肤上,传来母亲的体温。
我闭上眼,把残纱扯下来覆在耳际。
潮湿的布面上还留着她的针线味,是当年她给我缝校服时用的蓝布,针脚歪歪扭扭,藏着线头。
安魂谣的原始节奏突然在脑子里清晰起来。
月弯弯,星闪闪,小囡困了要眠眠......
我睁开眼,舌尖抵着上颚用力一咬。
血涌进嘴里,带着铁锈味。
我对着空中喷出一口血雾,红色的血珠在空中凝成扭曲的符——不是顺着残念的乱调,是倒着来的,先,再,最后星闪闪,月弯弯。
血符落地的瞬间烧了起来。
幽蓝的火苗顺着岩壁往上窜,碰到素缟的刹那,传来婴儿的啼哭、老妇的叹息、少女的抽噎。
七道素缟同时剧烈晃动,血丝一声断开,垂落在地。
我看见七张脸——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每一张都和我有三分相似,是历代守钥之母。
最后一道素缟烧尽时,中央的位置突然亮了。
那是个空位,像被特意留出来的。
幽蓝的火光里,一个身影慢慢凝实。
她穿着素衣,脖颈上的银锁闪着光,可脸被一层白雾遮住,只有一张嘴——嘴唇是青紫色的,被细细的线缝着,针脚和护魂纱上的一模一样。
她抬手。
我僵在原地。
那只手半透明,能看见骨节的轮廓,可我知道那是母亲的手——她的中指关节有个茧,是常年捏针线留下的。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脸颊,像当年我发烧时,她用湿毛巾给我擦脸的动作。
时间流速突然正常了。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清晰起来,咚,咚,咚。
岩壁上的母亲虚影嘴角的线头开始崩断,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每断一根,她的身影就淡一分。
娘......我伸手去握她的手。
手掌穿了过去。
她转头看向通道尽头。
那里有扇巨门,门纹是盘着的龙,龙眼里嵌着两颗夜明珠,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发亮。
她对着我点了点头,缝合的嘴动了动,我听见一声气音,像风吹过草叶:......走。
护魂纱残片在胸口发烫。
我低头,看见它正在燃烧,青白色的火焰顺着衣缝往上窜,却不烧皮肤,只烧布料。
等火焰熄灭,我的右臂上多了道青焰印记,还带着余温。
这一程,我一个人走完。我对着空气说。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
我回头,看见七具素缟身影正在化灰,像被风吹散的雪。
最后一粒灰飘起时,我听见一声低语,混在风声里:......别回头。
通道尽头的巨门突然震了震。
我摸了摸右臂的青焰印记,继续往前走。
骨径还在延伸,只是这次每一步都踏实得很,像踩在母亲当年纳的千层底上。
越走越近,我听见门后传来心跳声,一下,两下,和我双心共搏的节奏分毫不差。
门后有什么东西醒了。
而我,终于要见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