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级。
影子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极轻的哼歌。
我喉头发紧,那是母亲哄妹妹睡觉的调子,跑调跑得厉害,她总说等小囡会说话了,教妈妈唱。
第七级台阶时,前面的黑暗里浮起道身影。
她很瘦,头发散着,素缟衣上沾着暗红的血。
我盯着她的脸——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张用粗线缝起来的嘴,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母亲给我补校服时的手艺。
她抬起手。我没躲。
那只手抚过我脸颊,凉丝丝的,带着股熟悉的皂角香。
我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下暴雨,我没带伞,母亲举着伞来接我,伞大部分罩着我,她半边身子湿透了,手也是这么凉,却拼命往我脖子里塞烤红薯。
我哑着嗓子喊。
她的手顿了顿。
缝合的嘴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轻轻摸了摸我后颈——那是她以前哄我睡觉的动作,拍三下,停半秒,再拍两下。
眼泪突然涌出来。
我抬手去碰她的脸,指尖穿过她的身体,触到一片虚无。
她冲我笑了笑——虽然没有眼睛,我却知道她在笑。
然后她像片雪花,地散成光点,落进我心口的残纱里。
残纱地一声泛起青光。
整条母脉道突然亮了,岩壁上的影子们都转回身,背对着我,像是在引路。
我看见石阶尽头有扇门,黑黢黢的,比所有见过的门都大,门缝里渗出的风带着股陈腐的香,像极了老祠堂里烧了几百年的线香。
陈丰!林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破音,符阵要撑不住了!
我回头。
他半跪在地上,手还按在符阵边缘,额头的血又流下来,在脸上冲出道红印。
见我看他,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走你的,我撑得住。
我转回身。
母脉道的光还在往深处漫,那扇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我摸了摸心口的残纱,它现在烫得厉害,像团火。
我轻声说,你走过的路,现在归我踩了。
话音刚落,残纱的青光突然暴涨。
我眯起眼,看见门扉上的纹路动了——那些原本刻着的符咒正在重组,像是在写什么新的字。
身后传来林晚的惊呼。我没回头。
台阶还在往下延伸,不知尽头在哪。
但我知道,门后有什么在等我。
可能是真相,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母亲没说完的话。
我抬起脚,踏上第八级台阶。
残纱的青光里,我听见地底传来极轻的声——像是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