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云的雷光一声熄灭,它像被抽了筋骨似的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老皮踉跄着爬到我腿上,我摸到它后背有块烫伤,毛都卷成了团,它却反过来舔我的手背,尾巴轻轻扫过我手腕。
幻境一声裂开。
眼前的暖黄灯光消失,断墙野藤重新出现,我瘫坐在碎砖上,额头撞在块带棱的石头上,血顺着眉毛往下淌。
不错。
阴恻恻的笑声从巷口传来。
我抬头,看见个穿青灰色道袍的男人,腰间挂着串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响。
他脸上戴着半张鬼面,只露出下半张嘴,嘴角往上挑着,像在笑。
能在幻影咒阵里保持理智,陈家的血脉倒还剩点用处。他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铃铛声停了,我是玄冥宗的清野,奉长老之命,来收陈家的债。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盯着他腰间的铃铛——那上面刻着扭曲的人脸,和之前追我们的黑雾里的脸一模一样。
老皮在我怀里炸毛,弓起背发出威胁的嘶叫;惊云缓缓站起来,喉咙里滚着低沉的咆哮,爪尖重新凝起雷光。
我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父母做小生意,每月按时交税,能欠你们什么债?
清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铃铛,其中一枚突然爆成黑雾,里面裹着张人脸——是父亲!
他满脸是血,嘴张合着,我听见他的声音从黑雾里传出来:墨寒古阵...不能交...小丰...
你父亲偷了玄冥宗的古阵图。清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他以为藏在你母亲的嫁妆里就能瞒过我们?
天真。
我怀里的老皮突然剧烈颤抖。
我低头,看见它小眼睛里全是恐惧——这是它第一次在我面前露怯。
惊云的雷光更盛了,照亮清野脚边的碎砖,我看见砖缝里有暗红的痕迹,像血,又像腐烂的符咒。
现在,古阵图在哪?清野往前迈了一步,铃铛声刺得我太阳穴生疼,你妹妹死的时候喊了你的名字,你母亲最后看的也是你,你父亲...他把命都给了你。他的声音突然放轻,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天上看着你?
看着你把他们用命藏的东西交出来?
我握紧了手里的照片。
照片背面的墨寒曾来被我指甲抠出了毛边。
老皮突然用脑袋撞我的下巴,我听懂了它的意思——他在动摇你,别信!
惊云的雷光地炸开,照亮了清野身后的断墙。
我看见墙根下有团黑影在蠕动,是之前追我们的黑雾,正顺着砖缝往这边爬。
看来你想和你父母一样。清野的手按在铃铛上,那我就送你去见他们。
黑雾突然加速涌来。
老皮从我怀里窜出去,引着黑雾往左边跑;惊云低吼一声,迎向清野。
我抹了把脸上的血,站起身——灵音婆婆说的答案,旧手表里的东西,父亲说的墨寒古阵,现在都成了刺进我骨头里的刀。
想抓我?我盯着清野鬼面下的眼睛,先问问我的雷虎同不同意。
惊云的雷光再次炸响,这次直接劈向清野腰间的铃铛。
清野慌忙后退,铃铛被劈掉一枚,黑雾顿时散了大半。
老皮从另一边窜回来,咬住清野的裤脚,清野骂了一声,抬脚要踢,我抄起块碎砖砸过去,正中他膝盖。
我喊了一声。
惊云叼起老皮,我跟着它往巷外冲。
清野的笑声还在身后响:陈丰,你跑不掉的!
古阵图迟早是玄冥宗的!
我跑过断墙时,怀里的照片突然又烫了起来。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照片上,我看见背面墨寒曾来四个字下,隐约还有行小字——后山老槐,根下三尺。
惊云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老皮在它嘴里发出轻哼。
我摸了摸胸口的古玉,它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身后传来清野的骂声,还有黑雾翻涌的声音
等我们跑到巷口,惊云突然停住。
它放下老皮,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脑袋蹭着我的手。
老皮跳上我肩膀,用舌头舔我脸上的血,小爪子指着东边的山——那里有松涛声传来,混着若有若无的笛声。
我蹲下来,摸了摸惊云的耳朵:疼吗?它把脑袋搁在我腿上,尾巴轻轻扫过我的脚背。
老皮用爪子拍我的额头,我低头,看见它后背的烫伤还在渗血,毛都粘成了块。
对不起。我轻声说,是我没控制好灵识。
老皮用脑袋撞我的下巴,像是在说不怪你。
惊云站起来,用鼻尖顶了顶我的腰,我知道它在催我走。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耳朵,我回头看了眼旧巷——清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断墙上的野藤在风里摇晃,像谁在招手。
我摸了摸惊云的脊背,先找地方处理伤口,然后...去后山老槐。
老皮突然竖起耳朵。
我也听见了,东边的山脚下,传来乌鸦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像是在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