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在后山最北边,离围墙有百来米。
我和老皮猫在灌木丛里,叶子上的露水浸透了裤腿,凉得人直打颤。
老皮突然拱我手心:“车来了。”
车灯的光刺破夜色时,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黑色轿车的车牌用泥糊着,车灯熄灭后,驾驶座下来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金丝眼镜在月光下闪了闪——是李老板,上周我在后门见过他,当时他正把一摞红票子塞给老秦,说“这批货新鲜”。
“王哥,今晚能看货不?”李老板的声音像浸了蜜,他拍了拍守门人的肩膀,守门人缩了缩脖子,掏出钥匙串。
我贴着灌木丛往前挪,刺扎进手背,疼得人清醒——仓库侧窗没关严,漏出一线光。
“这些编号的处理掉。”李老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他手里捏着张清单,指甲盖涂着透明甲油,“留着占地方。”旁边有人应了声:“明白,明天送熔炉场。”我踮脚往窗里看,货架上码着铁盒,最上面那个没盖严,露出截苍白的手腕,腕骨上有道刀疤——和上个月307床老张的一模一样,他说自己是修冰箱的,可我见过他手腕,根本没有刀疤。
“汪!”
野狗的叫声像炸雷。
我猛地缩回头,看见墙角窜出条花斑狗,正冲灌木丛狂吠。
守门人抄起木棍冲过来:“哪来的野狗!”老皮“吱溜”一下窜出去,在空地上蹦跶,花斑狗立刻追着它跑远了。
我心跳得耳朵发鸣,指甲抠进墙缝里,等守门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林子深处,才翻上围墙。
跳下去时,裤腿被墙头上的碎玻璃划开道口子,血珠渗出来,顺着小腿往下淌。
我贴着墙根跑,听见老皮在身后“叽叽”叫——它躲在狗窝里,尾巴尖沾着草屑。
等跑回病房,杨兰的查房记录册还摊在护士站桌上,墨迹没干,写着“303睡眠良好”。
我坐在床沿,把鞋底的布片掏出来,上面的字被汗浸得有些模糊。
李老板的脸在脑子里转,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着,像在笑,又像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
老皮趴在我脚边,尾巴卷着我的脚踝。
窗外的月亮偏南了,野山方向又传来那声钟鸣似的嗡响,比昨晚更清晰。
我摸了摸裤兜里的纽扣,妹妹的温度早没了,只剩金属的凉。
今晚之后,李老板这个名字,我得刻在骨头里。
后半夜,我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数到三百七十六,听见老皮在梦里发出细弱的“吱”声。
月光照在鞋底的布片上,那些编号像小虫子,爬进我眼睛里。
李老板,熔炉场,失败品——这些词在脑子里转,转得人睡不着。
毕竟,他是第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