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向上跃起,冰冷的、被海水打湿的金属架让她滑了一下,但她的手终于在最后一刻,死死抓住了那截正在化为灰烬的、焦黑的神经束残骸。
就在她接触的瞬间,一股混乱、破碎的记忆流,如同垂死生物的神经脉冲,强行灌入她几乎封闭的意识——
……昏暗的书房,陆振海背对着画面,声音低沉而清晰:“……‘深潜者二期’必须推进,旧港区的清理工作,环太联那边已经打点好了,那些‘冗余人口’是最好的素材……” 他对面,一个模糊的身影,袖口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属于某个国际能源监管组织的徽记一闪而过……
这记忆碎片一闪而逝,却如同烙印。政商勾结,将平民视为实验体的冷酷,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显得格外刺骨。
“轰隆——!”更大的崩塌发生了。
整个穹顶结构彻底瓦解,数以吨计的海水和建筑残骸向下倾泻。林溪抓住的那根神经束残骸也终于彻底断裂,她随着断缆和巨量的海水一同被抛飞、卷走。
爆炸的气浪从后方推来,混合着海水的巨大推力,将她像一片树叶般冲进了一条相对完好的巨型排水管道。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蜷缩身体,任由冰冷的海水裹挟着她在黑暗的管道中疯狂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管口抛了出去。
“哗啦——!”
破开水面的声音,混合着外界真实的、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空气,冲入了她的肺叶。她贪婪地呼吸着,剧烈的咳嗽让她恢复了少许听觉和模糊的视觉。
她漂浮在冰冷的海水中,身后是仍在不断爆炸、沉陷的旧港基地,漩涡搅动着海水。她艰难地转过头,望向远方。
龙湾市的灯塔,依旧伫立在海岬之上。然而,此刻的天空,因强烈的磁暴而渲染着诡异的蓝绿色光晕。一道特别粗壮的黑色闪电——仿佛来自那深渊之瞳的最后一击——恰好劈中了灯塔的中段。
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那象征着一方安宁与指引的灯塔,拦腰折断!上半部分带着殉爆的火光,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倾颓,砸向下方的礁石与大海。
夜空之上,翻涌的磁暴云层,仿佛真的凝聚成了一只巨大、冰冷、漠然的眼瞳瞳孔,正无声地凝视着这片正在沉沦的土地,以及海中如同微尘般渺小的她。
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林溪任由海浪将她推上一片狼藉的岸边碎石滩,瘫坐在冰冷的废墟中。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湿漉漉的砂石里,却触碰到了一个坚硬、微温的小物件。
她机械地抬起手,摊开掌心。
那是半枚被高温灼烧得焦黑、边缘扭曲的鲸歌银币。另外一半,已不知遗失在这片深渊的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