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半拖半抱着已然失去意识的陆沉,在堆积如山的废弃培养舱之间艰难穿行。
终于,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她找到了一个舱门虚掩的空置培养舱。内部积着薄灰,但至少是眼下唯一的庇护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陆沉沉重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安置进去,让他背靠着冰冷的舱壁。
那道原本在肩胛附近的诡异创伤,此刻已如活物般蔓延,不能再等了。
林溪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落在陆沉心口那片灼热的蓝光边缘。
瞬间,冰冷的刺痛感顺着指尖窜入她的神经,紧接着是洪流般汹涌而来的意识碎片——
……不是视觉,而是感知。冰冷的金属观察窗,反射着幼童苍白惊恐的脸。窗外,是他记忆中永远温柔美丽的母亲,被强行按在实验台上。穿着白大褂、面目模糊的研究员,举起了装有幽蓝色液体的注射器。母亲挣扎着,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看向窗后的他……
“不要……不要看,小沉……” 母亲微弱的心音穿透隔音玻璃,直接敲在他的灵魂上。
下一秒,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爆发。巨大的恐惧、背叛和毁灭一切的绝望,瞬间吞噬了幼小的灵魂……
林溪猛地抽回手,冷汗已浸湿了她的后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痛楚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这就是陆沉意识深处最坚固、最脆弱的核心?这就是他所有冷漠、疏离、拒绝靠近的根源?亲眼目睹至亲在所谓“研究”中异变,被最信任的“组织”背叛和伤害……这烙印在童年深处的创伤,远比任何物理上的污染更加致命。
她看着舱内男人紧闭的双眼,那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被掩盖,此刻只剩下浓密睫毛投下的脆弱阴影。一种混杂着心痛、理解和无比坚定的情绪,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他曾在危机中一次次护住她,用他沉默而强大的方式。他曾在意识模糊时,于共感连接中对她流露过近乎破碎的依赖。他说过,“爱不是幻觉”……在那个彼此坦诚的瞬间,他承认了某种超越任务、超越理智的存在。
而现在,轮到她来证明这句话了。
林溪不再犹豫。她俯下身,用衣袖轻轻擦去陆沉额角的冷汗,然后,将自己的额头,坚定地、温柔地抵在他那只冰冷且因痛苦而微微蜷曲的掌心上。
他的皮肤冰冷,仿佛生命正在流逝。但她能感受到皮肤之下,那幽蓝污染与他自身意志激烈交锋所带来的细微震颤。
“你说过的,陆沉……”她低声呢喃,声音在狭小的培养舱内回荡,轻得像羽拂,又重得像誓言,“你说,爱不是幻觉。”
她不再试图去“读取”或“分析”,而是将自身的存在,她的担忧,她的信任,她所有因他而起的、复杂而真实的情感波动……化作一股温暖而坚韧的精神细流,通过共感的桥梁,主动地、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这不是攻击,不是探查,而是……馈赠。是陪伴。
黑暗中,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林溪白皙的额角皮肤下,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古老瓷器开片般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陆沉身上那种狰狞搏动的幽蓝,而是一种更加柔和、更加内敛的莹莹蓝光,仿佛月下静谧的潮汐,又像是星夜中指引方向的微光。
这光芒通过两人接触的皮肤,微弱却持续地注入陆沉冰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