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独自在迷宫般的棚户区穿行,陆沉那句“有些真相是裹金的毒……”和他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在她心里反复切割。
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比旧港阴沟里泛起的污水更甚。被利用的刺痛、对真相的渴望、对陆沉那份无法磨灭的牵挂,以及这无处不在、企图将她拖入疯狂的低语,几乎要将她撕裂。
“裂缝里有光,抓住它!”她曾这样对修复的瓷器,也对自己说。可现在,光在哪里?裂缝之下,仿佛只有更深沉的黑暗。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又来到了那片可以遥望旧港灯塔的废弃堤岸。风雨更大,滔天巨浪凶猛地拍打着礁石和腐朽的桩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抬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强迫自己望向风暴中心的方向——那座矗立在旧港尽头的灯塔。
下一刻,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只见远处那原本应该沉寂的灯塔顶端,那巨大的透镜后,正汇聚着一团极不自然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并非稳定的照明光源,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活物般,在透镜后扭曲、脉动,仿佛一颗正在缓缓睁开的、冰冷无情的巨眼。
“别信光!”老渔民嘶哑的警告言犹在耳。
可这光,根本无法忽视。它穿透厚重的雨幕,将周围翻涌的海浪都染上了一层诡谲的幽蓝。林溪的共感能力在此刻不受控制地被放大、被牵引,她清晰地“听”到,那嗡鸣的核心,正源自灯塔深处,与她在“鲎壳”仓库感受到的、样本罐中那深蓝物质的波动同源,却强大了何止百倍!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凉。那不是对死亡的具体恐惧,而是对某种更高维度、无法理解存在的渺小与战栗。仿佛自己正被那“眼睛”毫无保留地审视着,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恐惧和绝望都无所遁形。
“它在筛选‘容器’……”陆沉之前的话语也回响起来。
难道,这就是“筛选”?用这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低语和凝视?
“呃啊……”林溪捂住仿佛要裂开的头颅,试图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袭。视觉边缘,瓷器裂纹状的幻影再次浮现,并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密集,几乎要覆盖她的全部视野。
就在她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压力碾碎时,一个身影踉跄着冲破雨幕,出现在她身旁。
是陆沉。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雨水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装,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精悍却此刻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轮廓。他肩胛处的伤口显然在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颤抖,但他还是追来了。
“别看…”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急切,伸手想要捂住林溪的眼睛,动作却在中途无力地垂下,仿佛连抬起手臂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它在…共鸣…它在寻找合适的频率…”
林溪猛地挥开他意图接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冰冷的戒备。“别碰我!”她嘶声道,“这就是你们陆家…你们‘远洋’造的孽?这就是灯塔真正的用途?一个…一个巨大的信标?!”
陆沉没有反驳,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座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灯塔,眼底翻涌着林溪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有痛楚,有愤怒,有深切的无力,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