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怔住,一时分不清他是清醒还是仍在谵妄。她攥紧颤抖的左手,哑声道:“你母亲在警告我们。”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因剧痛跌回毯子,额角青筋暴起:“不能……信任她的意识……她被‘它’污染了……”
“那该信任谁?你吗?”林溪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早知道我的能力是‘钥匙’,却看着我一步步走进这个陷阱!” 陆沉闭上眼,喉结滚动。许久,他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我……没有选择。”
安全屋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刮擦声。
林溪瞬间绷紧身体,共感能力如蛛网般散开——不是人类的情绪,而是某种空洞的贪婪,混杂着海腥与铁锈的气味。她悄然挪到门边,从缝隙中窥见一道佝偻的黑影匍匐而过,手中提着的防腐灯摇晃着幽绿的光。
是“七号”,那个半脸覆盖贝壳的畸变体,竟追踪到了这里。
她退回陆沉身边,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再度陷入昏迷,唇色泛青。她轻轻拉开他染血的衣领,震惊地发现幽蓝污染已蔓延至心口,皮肤下浮现的脉络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搏动。
指尖触及他滚烫的皮肤时,一丝微弱的情绪通过共感传递过来——不再是痛苦和恐惧,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依赖。 他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抓住了她的衣角。 那一刻,林溪心中因猜忌而筑起的冰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她想起他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想起他濒死时的告白,想起他眼底无法伪装的痛苦与挣扎。 他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锚点”。而此刻,她也成为了他的。
“老周所说的话是对的……”她想起守船人递来毛巾时那句低语,“风暴眼还没过。”
安全屋外,风雨声渐歇,但旧港的夜晚从未真正平静。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呼啸,夹杂着某种非人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来自深海,又仿佛来自地底。
老舵推门进来,沉默地放下一些淡水和压缩食物。他的目光扫过陆沉伤口处透出的幽蓝光斑,眉头紧锁,最终只是沙哑地吐出三个字: “风暴眼……还没过。”
林溪握紧了陆沉的手,望向舷窗外那片被霓虹与阴影切割的港口。 黑暗尚深,而黎明未至。微光虽弱,却足以照见前路。裂痕已生,但尚未崩毁。
她将陆沉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感受着那微弱却固执的脉搏。憎恨与怜惜在胸腔中撕扯,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从包里取出那枚刻有鲸歌的银币,她将其紧紧按在掌心。冰凉的触感暂缓了左臂的麻木,仿佛老渔民嘶哑的警告在耳边重现:“锚点若断,港就没了。”
窗外,旧港的雨声渐密,灯塔的幽光穿透铁皮缝隙,在陆沉脸上投下斑驳的蓝影。林溪凝视着他痛苦的睡颜,将染血的绷带重新缠紧。
无论前方是救赎还是毁灭,她已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