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在积蓄力气,又像是在逃避她的目光。“…调查所得。”他最终只给出了这四个苍白的字眼。
“调查所得?”林溪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同时,她那进化后的共感能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陆沉的情绪波动。她捕捉到了强烈的疲惫、痛苦,还有…一丝被刻意压抑的紧绷,一种类似…戒备的情绪。
“真的只是调查吗?”她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麦老板仓库遇袭那次,你带着我精准地避开了东侧通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条通道尽头有一个‘远洋国际’早年废弃的能源阀,据说只有极少数参与过旧港改建项目核心的人才知道具体位置和风险。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在那里…‘玩’?”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那扇紧闭的门。
陆沉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没能逃过林溪的眼睛和共感。他依旧没有睁眼,只是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有些真相…”他再次重复了那句让林溪心寒的话,声音低沉而沙哑,“…是锈死的锁。开锁的代价,你付不起。”
又是这样。保护?还是隐瞒?
林溪猛地将绷带打结,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引得陆沉闷哼一声。她站起身,走到那个放着加密通讯器的矮凳旁,没有去碰它,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闪烁的红点。
“代价?”她背对着他,声音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从接触到那个罗盘开始,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吗?‘低语’无时无刻不在啃噬我的理智,视觉里全是裂痕,左臂到现在还使不上力!我差点被畸变体撕碎,被黎琛杀死!而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床上那个看似脆弱却浑身是谜的男人。
“而现在,我甚至不知道,我拼上性命去合作的伙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所谓的‘调查’,到底深入到什么程度?你对‘远洋’,对陆振海,对你母亲…知道的,远比你说出来的多,对不对?!”
安全屋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被铁门阻隔的沉闷雨声,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陆沉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辨,有痛楚,有挣扎,也有一丝…林溪看不懂的沉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疲惫地重新阖上眼睑,将所有未尽之言封存于沉默之中。
那沉默,像不断上涨的潮水,冰冷地漫过林溪的心。猜忌的种子,一旦落下,便在这充满血腥与谎言的安全屋里,悄然滋生,疯狂生长。
她不再看他,径直走到门边,靠着冰冷的铁皮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耳边的“低语”似乎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更加清晰、恶毒,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尖笑,嘲笑着她的天真与信任。
信任。这两个字,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旧港的夜,还很长。而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与彼此心中的裂痕,似乎都随着这无尽的雨声,一同沉向更深、更冰冷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