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
豆大的雨点砸在生锈的集装箱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与海浪拍打腐朽桩基的闷响交织,构成一首永无止境的、属于这座废弃之地的哀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湿腐的鱼腥气,那股无处不在的、带着微弱精神污染的“低语”也如同冰冷的蛛网,持续不断地试图黏附上林溪的意识。
陆沉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他闭着眼,眉心紧蹙,似乎在对抗着伤口处不断蔓延的幽蓝污染和高烧带来的眩晕。林溪的共感能隐约捕捉到他意识边缘翻滚的痛楚与混乱,像是一片暴风雨下的暗礁。
根据从那个伪装成水产贩子的“深渊之眼”成员身上搜出的坐标,以及陆沉骇入港口监控发现的异常热能信号,他们的目标锁定在旧港3号码头深处,那座如同巨兽骸骨般耸立的废弃龙门吊——振华船厂的“巨鲸号”吊塔。
“还能坚持吗?”林溪的声音有些沙哑,连续的精神紧绷和共感使用让她自己的太阳穴也在隐隐作痛,左臂的麻木感挥之不去。
陆沉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没事。”他言简意赅,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头。他需要行动来分散注意力,对抗体内那股正在蚕食他生命力的冰冷力量。
两人如同幽灵般穿梭在集装箱形成的钢铁迷宫中,雨水冲刷着锈迹,在地面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溪流。林溪放开了部分共感的限制,让周围环境的情绪碎片如同涟漪般拂过她的意识——主要是麻木、疲惫,以及深植于这片土地之下的绝望。她需要从中筛选出异常,找出可能的埋伏或陷阱。
吊塔高达数十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狰狞。锈蚀的钢架如同暴露的肋骨,巨大的吊钩悬垂着,随风轻微摆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攀爬是唯一的选择。湿滑的钢梯几乎与地面垂直,每一级都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氧化铁屑。
陆沉率先向上攀爬,动作因伤势而略显迟滞,但依旧稳健。林溪紧随其后,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冰冷的金属透过湿透的衣服传来刺骨的寒意。她不得不频繁地调动共感,预判哪些钢架可能无法承重,哪些连接点锈蚀得尤其严重。每一次细微的感知聚焦,都像有一根细针扎进她的神经,代价是视野边缘那些瓷器裂纹般的虚影闪烁得更加频繁。
“低语”在这里变得不同。不再是杂乱无章的背景噪音,而是……仿佛带着某种规律的脉动,如同一个沉睡巨物的心跳,源自吊塔顶端,源自那片黑暗中散发异常热量的控制室。
终于,他们爬到了吊臂与塔身连接处的检修平台。通往控制室的铁门被一把沉重的锈锁把住,但旁边的通风扇页早已脱落,留下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控制室内空间狭小,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鸟粪和电子元件老化后的酸腐气味。各种废弃的控制台和仪表盘杂乱堆积,大部分屏幕漆黑一片,只有角落里一台老旧的服务器机箱,指示灯还在固执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正是它在监控中显示异常的热量。
“在那里。”陆沉低声道,指向一个焊死在墙壁上的金属柜顶端,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夹层。
林溪踮脚,小心翼翼地伸手探入夹层。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外面包裹着厚厚的防水油布,她心中一紧,轻轻将其取出。
是一个包裹。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支带有加密功能的便携录音笔,以及一个边缘被火焰燎过、显得焦黑脆弱的笔记本。
就在这时,陆沉突然低喝:“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