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2 章 沉疴呓语
铁皮屋顶被雨水砸得噼啪响，那声音裹着潮气钻进安全屋，像有人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叹气。屋里只有墙角一盏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晃悠悠地舔着斑驳的墙壁，把空气里的味道搅得更杂 —— 有陆沉伤口渗血的腥气，有屋顶漏雨带来的霉味，还有墙角铁架锈迹的金属味，混在一起堵得人胸口发闷。
林溪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看着铺位上的陆沉，眉头就没松开过。他身下垫着块旧帆布，是昨天从废弃渔船上翻来的，还算干净，可这会儿陆沉的状态比昨夜差远了。他陷在昏迷里，额头上的虚汗凉得像冰，脸色白得透着青灰，那是种让人心里发慌的颜色。
最吓人的是伤口。林溪之前用安遥留下的消毒水清创、缠了纱布，可现在纱布底下隐隐透着幽蓝的光，像有什么活物藏在皮肤里，正顺着血管慢慢爬。她知道，那是黎琛的刀上带的毒，黑市医生给的应急药只能压着，根本除不了根。
左臂的麻木感还没散，偶尔眼前会闪过几道细痕，像瓷器裂了缝似的。脑子里的 “低语” 也没停，哪怕在这封闭的安全屋里，依旧像涨潮时的浪声，一下下撞着她的神经，搅得她坐立难安。
她起身拧了把冷水毛巾，蹲在铺边小心地擦陆沉的额头和脖子。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被那股不正常的烫意惊得心头一紧 —— 烧还没退，反而好像更重了。
“水……”
陆沉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林溪赶紧摸出棉签，蘸了点清水，一点一点润他的嘴唇。可还没等她收回手，陆沉的呼吸突然变急了，胸口起伏得厉害，身体还开始轻轻抽搐。
“冷！…… 好冷！……”
他无意识地往一起缩，牙关打颤，好像正待在冰窖里。林溪伸手去握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凉得像冰，还抖得厉害。
“母亲…… 别去！…… 灯塔…… 别去！……”
陆沉的呓语断断续续，带着股绝望的慌。林溪的心猛地沉下去 —— 她知道，这是陆沉潜意识里的东西在往外冒，是窥探陆家秘密的机会，哪怕这机会来得这么残酷。
她压下左臂因为紧张更甚的麻木，也压着 “低语” 带来的烦躁，慢慢集中精神。那股从罗盘来、如今已经和她绑在一起的 “共感” 能力，像一根细丝线，被她小心翼翼地探向陆沉混乱的意识边缘。
她没敢硬闯，只是像贴着一片刮着暴风雨的海，去感受那底下翻涌的浪。
下一秒，冰冷的感知碎片突然扎进她的脑子里 ——
咸腥的海水往嘴里灌，呛得人喘不上气。视野里全是翻腾的泡沫和扭曲的金属，天旋地转的。这不是幻觉，是记忆！是 “星尘号” 沉的时候，那种能把人逼疯的绝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扯他的身体，肺里的空气被挤得一点不剩，耳边全是金属扭曲的尖啸，还有人临死前的哭喊。而在那黑得看不见底的海水深处，一点冰冷的光慢慢亮了起来，像某个大家伙睁开了眼睛，就那么漠然地看着这场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