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一块冰,砸在林溪心上。她不由得想起麦老板、想起“鼹鼠”,想起那些沉沦在旧港阴影里的生命。在这个庞大的阴谋面前,个体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
继续前行,雾气愈发浓重,连远处灯塔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定。空气中的铁锈味和海腥气里,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福尔马林又带着点甜腻的怪异气味。林溪的共感在这里变得异常艰难,仿佛雾霾本身就成了精神污染的载体,无数混乱、痛苦的碎片试图涌入她的脑海,让她头痛欲裂。
陆沉对路径的熟悉程度超乎想象。他总能找到最隐蔽的角落,避开可能是监控探头的位置,甚至知道哪段围墙有个不起眼的破洞,哪条看似死路的巷道尽头藏着通向更深处的排水口。
在一次弯腰穿过一段低矮的涵洞时,林溪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就像……就像在自己家后院一样。”她的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质疑和一丝苦涩。她想起他之前对某些区域的回避,想起他可能早就知晓的一切。
陆沉的背影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透过涵洞的回响传来,显得有些沉闷:“几年前,在我母亲……刚失踪那段时间,我像疯了一样在这里找过,几乎踏遍了旧港的每一个角落。后来,为了调查‘远洋’在这里的勾当,也布置过一些眼线和……安全点。”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林溪敏锐的共感捕捉到他语气深处一闪而过的、更复杂的情绪,不仅仅是悲伤和愤怒,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是对这座灯塔本身的恐惧,还是对灯塔深处某种存在的恐惧?
她没有再追问,有些伤口,揭开只会让双方都鲜血淋漓。此刻,维持这脆弱的同盟,抵达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终于,那座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灯塔基座,如同一个沉默的钢铁巨兽,穿透浓雾,矗立在他们面前。塔身比远看时更加破败,红色的防锈漆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暗褐色的铁锈,像是凝固的血液。塔基周围拉起了崭新的、带有“远洋国际”标志的隔离带,还有临时安装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此处的“低语”几乎化作了实质,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林溪的意识防线。她不得不紧紧咬住下唇,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塔身内部,隐约传来一种低沉的、非机械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沉睡,或者……苏醒。
陆沉停下脚步,仰头望着灯塔顶端那偶尔闪过的幽蓝光芒,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他眼中翻涌着林溪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决绝、痛苦,还有一丝近乎虔诚的……期待?
“就是这里了,”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溪宣告,“答案,就在上面。”
浓雾缭绕,将灯塔入口那扇厚重铁门的轮廓模糊成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门上的锁具看起来异常复杂先进,与周围衰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溪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怪味的空气,将脑海中翻腾的杂念和身体的种种不适强行压下。她看了一眼身旁状态同样不佳的陆沉,心中那点因猜忌而生的寒意,被更强烈的、对未知的警惕和必须前进的决绝所取代。
雾锁灯塔,而他们,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