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锈蚀铁门在陆沉的专业工具下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呻吟,终于被无声地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远比门外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恶臭瞬间涌出,像一记无形的重拳砸在林溪的感官上。
那是铁锈、陈年机油、腐朽木料的味道,但更深层、更刺鼻的,是一丝若有若无、却又无比顽固的甜腥气,混杂着某种类似福尔马林却又更加阴冷的化学试剂味,以及一种……仿佛深海沟壑最深处带来的、难以言喻的腥咸。这味道几乎凝成实质,黏稠地附着在喉咙深处。
“跟紧我。”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侧身率先滑入门内阴影中,他的动作依旧冷静,但林溪敏锐地捕捉到他下颌线微微绷紧。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胃部的不适和耳边因这浓郁异味而骤然加剧的、如同潮汐般起伏的“低语”,紧随其后挤了进去。
门内的世界瞬间吞噬了他们。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仅有陆沉手中强力手电射出的光柱,像一柄利剑劈开沉寂。光线所及,是一个极其空旷的空间,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脚下是积满灰尘和不明碎屑的水泥地。空气冰冷而滞重,呼吸间都能感到那股混合怪味如同冰冷的小蛇钻入肺叶。
这里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巨型仓库,但又绝非普通仓库。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货架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沉默地林立着,上面空无一物,却又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压。远处堆叠着一些模糊的集装箱轮廓,如同巨大的棺椁。
然而,对林溪而言,视觉上的压迫远不如精神上的冲击来得猛烈。
几乎在踏入这里的瞬间,她就像被猛地投入了一个由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冰冷泥潭。“低语”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化作了无数尖锐的碎片,疯狂地钻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恐惧,如同手术刀般精准,来自某个被强行按在冰冷金属台上的人;
绝望的愤怒,熊熊燃烧却无力挣脱,源自一个目睹同伴消失在某扇气密门后的意识;
麻木的悲伤,绵长而窒息,像是无数个日夜被困于此地的幽魂叹息。
这些情绪碎片并非清晰连贯的画面,而是如同破碎的镜片,混杂着尖锐的噪音和扭曲的色彩感,疯狂地切割着她的神经。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手电光柱扫过布满涂鸦和锈蚀的墙壁,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斑驳的痕迹在她眼中仿佛都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陆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放缓了脚步,手电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的残留很强?”他低声问,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林溪勉强点头,几乎说不出话。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仓库深处某个方向——那里残留的情绪波动最为集中,也最为痛苦,像是一个不断散发着精神辐射的污染源。
陆沉会意,调整方向,两人小心翼翼地向那片区域移动。脚下不时踩到碎玻璃或是金属零件,发出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的声响。每一次声响都让林溪的心跳漏跳一拍,仿佛惊动了黑暗中沉睡的什么东西。
越往深处走,那种混合怪味愈发浓烈,尤其是那丝甜腥气,几乎让人作呕。手电光最终定格在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散落着一些破损的木箱和废弃的机械零件,而在角落的一堆废弃物中,一件物品吸引了林溪的注意——
那是一件厚重的、工业用的防护服,灰扑扑地团在那里,但上面沾染着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可疑污渍,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油腻的反光。防护服的材质看起来异常厚重,甚至带有某种老式的笨拙感,与现今常见的轻便防护装备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