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区的雨,总是带着一股洗不净的铁锈和腐臭气味,淅淅沥沥地渗进棚户区迷宫般的每一个角落。林溪搀扶着意识越来越模糊的陆沉,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湿滑的小巷里。他的手臂搭在她肩上,重量几乎压垮了她,每一次他无意识的呻吟都让林溪的心揪紧一分。
黎琛手下注射的毒素非同一般,陆沉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一种不祥的青黑色,并且隐隐有向上蔓延的趋势,伴随着低烧和断续的呓语。寻常医院去不得,“深渊之眼”的眼线或许早已布控。林溪咬紧牙关,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地址和安遥这个名字——那是之前从疯癫流浪汉只言片语和黑市流传的讯息里拼凑出的唯一希望,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据说能处理“特殊”伤病的医生。
凭借着共感者特有的敏锐,林溪规避着主干道上可能存在的监视,穿梭在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之间。那些从低矮棚屋里透出的警惕、麻木或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刮擦着她的神经,加剧着她使用能力后的精神疲惫和左臂的持续麻木感。耳边的“低语”也因她的虚弱和焦虑而变得愈发清晰,混杂在雨声中,如同恶毒的催促。
最终,她停在一条死胡同尽头,面前是一家连招牌都朽烂了大半的废弃肉铺。腥臭的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某种奇异的草药味。根据讯息,入口隐藏在堆满腐坏动物内脏的垃圾桶后面。
费力地挪开那散发着令人作呕气味的垃圾桶,露出后面一扇低矮、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没有门铃,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窥孔。林溪用力敲了敲门,铁皮发出沉闷的响声。
等了仿佛一个世纪,窥孔“唰”地一声拉开,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了出来,目光在狼狈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陆沉那不自然的伤口色泽上顿了顿。
“找谁?”门后传来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像个老烟枪。
“安医生。”林溪喘着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朋友介绍,急症。”
里面沉默了几秒,然后是铁链滑落的哗啦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血腥味和那股奇异的草药味,几乎令人窒息。空间逼仄,更像一个储藏室改造的简易手术间。墙壁上挂着些样式古怪、甚至有些锈蚀的金属器械,角落堆着沾有不明污渍的纱布和空药剂瓶。
一个穿着沾满污渍白大褂的女人——安遥,正靠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操作台边,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脸色是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眼神锐利得像鹰,带着一种厌世的冷漠,嘴角自然下垂,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充满讥诮。
“啧,‘远洋国际’的贵公子也有落到我这破烂窝的一天?”安遥的目光掠过陆沉昂贵的、如今却破烂脏污的西装,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把他扔那边台子上。”她用手术刀指了指房间中央一张铺着脏兮兮塑料布的铁床。
林溪艰难地将陆沉半拖半抱地弄上去。安遥走过来,动作粗暴地撕开陆沉伤口处的布料,看到那青黑色的蔓延痕迹时,她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嗤笑一声。
“黎琛那疯子的‘海妖之吻’?算你们命大,剂量不大,而且他体质似乎有点特别,抗性比一般人强点,不然早变白痴了。”
她转身在一个摆满各种瓶瓶罐罐的铁架上翻找,拿出一个注射器和一小瓶泛着诡异幽蓝色荧光的液体。
“等等!”林溪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