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锦追随鬼手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荒野的小路时,“悦来”客栈那排厢房又陷入一片沉静。
此时唯有豪哥粗重的鼾声,如闷雷般在静夜中格外突兀地起伏着,声音穿透厚厚的墙壁,飘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这鼾声引得几间房内传来压抑的嗤笑,连隔壁的洛书玉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值杀机四伏的险境,此人竟能酣睡如斯,要么身负绝世武功、全然不将眼前的危险放在心上。
要么是缺心眼,身处危险之中竟浑然不知,豪哥显然属于后者。
这鼾声,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平添了一丝荒诞的趣味。
然而,这看似可笑的鼾声掩盖之下,真正的杀机已悄然已至。
客栈大堂,豆大的油灯火苗显然驱不散屋中的昏暗。
在无人察觉的一张方桌桌角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拳头大小、裹着干草碎屑的泥丸。
此刻,这泥丸正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细缝,一缕极淡、近乎透明的青烟,如同拥有生命的鬼怪,悄然逸出。
它在昏暗中几不可见,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随着穿堂的微风,迅速弥漫整个厅堂,又迅速地寻着客房的门缝窗隙丝丝渗入。
柜台后支着脑袋打盹的小二,头颅猛地向下一沉,“咚”一声闷响磕在硬木台面上,便再无声息,彻底昏死过去。
这声异响,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传彻了整个客栈。
隔壁房中,那位跟随洛玉书的老管家——童叔——正盘膝调息,闻声双目骤然睁开,眼睛精光一闪。
他身形一动跃下床榻,狸猫般贴到窗边,指尖沾湿,在窗纸上戳开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孔向外窥探。
桌旁假寐的洛玉书亦被惊醒,睡意全消,长剑瞬间握在手中,悄无声息地靠到童叔身侧,压低询问:
“童叔,有动静?”
只见房屋外却空无一人,童叔摇了摇头,刚要转身,鼻子却猛地抽动几下,脸色骤变!
“闭气!”他低喝一声,迅速捂住口鼻,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又急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碧绿的药丸自己先吞服一粒,又迅速分给洛玉书和两名记室弟子,同时扯下汗巾浸湿药水蒙住口鼻。
动作迅捷老练,显是江湖经验极其丰富。
洛玉书刚蒙好面巾,正欲仗剑冲出门去一探究竟,却被童叔枯瘦却有力的手臂拦住,示意众人不要乱动。
就在屋内四人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之际,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息,四周客房便骤然响起异动!
先是“哗啦”一声,似有桌椅被撞翻;接着是人体沉重倒地的闷响;
豪哥那如雷般的鼾声也因迷烟戛然而止!
随即,几间房门接二连三被人猛然推开,杂乱的脚步声、仓促的拔剑声、惊怒交加的喝问声,混杂响起!
“何方鼠辈?”
“呃啊——”
“当啷!噗嗤!”
刀剑相交的刺耳锐鸣、利刃入肉的摩擦声、短促凄厉的惨嚎声,瞬间打破了客栈的寂静!
混乱的厮杀声在黑暗的客栈中激烈碰撞,人影憧憧寒光闪烁,血腥气迅速弥散开来。
然而这混乱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过一刻钟光景,所有的声响如骤然停歇!
客栈重归死寂,但这死寂中增添了一股浓浓的血腥与死亡气息,令人窒息。
童叔脸色铁青,眼中怒火与凝重交织,此人如此狡诈,显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反手拔出腰间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低声道:
“小姐留在此处,老奴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