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死,固然一了百了,但父亲一定会受牵连,小翠也难逃一死,而更是将顾晏秋推入了无尽的深渊。
可就这么活着,然后嫁给萧御锦,成为宁王府里的一个没有灵魂的摆设,一个生育子嗣的工具,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度过一生。
可……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
次日,宁王府
正当萧御锦带女儿出发去镇北王府时,突然一个嬷嬷向他禀告了镇北王府昨夜发生的事情。
——碧荷被赶出房间,而李嬷嬷教导无功而返。
萧御锦闻言:“她怎么说?”声音听不出喜怒。
嬷嬷闻言,头垂得更低:“蓝小姐说……不必费心,她不会学。还、还说……若是王爷问起,她会亲自给王爷一个交代。”
“好了,本王知道了。”萧御锦淡道,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笑,随后抱着女儿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驶向镇北王府。
萧御锦的心情却大好。
她说不学。
可又说会亲自给他交代。
但没有直接拒绝。
这份含蓄的抵抗,非但没让他恼怒,反倒在心头漾开一丝奇异的涟漪。
就仿佛幼时得到一只极矜贵的雀儿,它不肯轻易啄食你掌心的谷粒,只偏着头,用乌溜溜的眼珠警惕地打量你,那副既想靠近又满是戒备的模样,比那些一逗就扑腾着翅膀谄媚的,不知有趣多少倍。
他很期待,她待会儿要向他交代什么。
萧莹却浑然不觉大人间的暗流涌动,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旧的布老虎,小脸上写满期待:“父王,蓝姐姐看到这个会开心吗?
“会。”萧御锦简短答道。
管家早候在门外等他到来,见到他来,便立即笑脸相迎。
走到抄手游廊时,他不禁问道:“怎么不见蓝将军?”
“上朝还没有回来。”管家回答。
萧御锦也不再说话。
牵着女儿的手默默地跟在管家身侧,穿过寂静的庭院。
踏入她的住处时,一眼便看见了窗边的她。
她侧身对着门口,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午后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柔柔地笼罩着她。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未施粉黛,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绾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颈项拉出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专注的模样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
她本身就极美,仿佛与这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萧御锦的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
萧莹却好奇的问:“父王,这位就是蓝姐姐吗?”
蓝婳君闻声,从书卷中抬起头。目光先是掠过萧御锦,他今日未着朝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食盒。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那目光……
蓝婳君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
昨日李嬷嬷带来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册与教导,终究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此刻再面对萧御锦,她竟无法像从前那样,纯粹地将他的注视看作威压或审视。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了更具体、更让她心慌意乱的含义。
她迅速调整呼吸,强迫自己镇定,目光随即落在他身侧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上。
那小丫头的大眼睛正扑闪扑闪地望着她,满是好奇。
孩子的存在,恰到好处地缓解了那份无形的尴尬与压力。
她放下书卷,站起身,姿态优雅却带着惯有的疏离:“王爷。”微微一福后,转向萧莹,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小郡主也来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竹篮放在近旁的案几上,动作从容,仿佛只是来做一次寻常探访。
“气色比昨日好些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依旧锁在她身上,目光扫过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嘴角不禁又勾起一抹浅笑。
她将头微微偏向一侧,避开那过于专注的视线。
“劳王爷挂心,并无大碍。”她声音压的极低,胸口闷得几乎要窒息。
“无碍便好。”萧御锦淡淡道,指尖点了点竹篮,“宫里新贡的血燕,最是温补。还有几样药材,已吩咐过府里的医女,每日按方子炖了送来。”
他话说得寻常,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关怀。却让蓝婳君感到无比窒息。
“谢王爷。”她只能道谢。
说话间,萧御锦已将她所有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那迅速泛红并蔓延至脖颈的肌肤,那微微颤抖的长睫,那紧抿着、失了血色的唇,还有那双死死盯着地面某一处、试图寻找支点的眼眸。
她在害怕。
也在抗拒。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角落、无处可逃的羞愤与无力。
这认知非但没有让他不悦,反而奇异地满足了他某种深藏的掌控欲。
他要的就是她这般鲜活而痛苦的反应,要她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存在,他的目光,以及……他们之间那无法回避的、即将到来的亲密。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让这无声的压迫感持续得更久一些,才缓缓移开视线,仿佛只是随意一瞥,落在了正小心翼翼偷看他们的萧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