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婳君并不知道萧御湛此刻的想法。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父亲当年擅自开仓放粮的事情上。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她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匕首——那年北境大旱,父亲不顾朝廷禁令开仓赈灾,虽救了万千百姓,却落了个擅权越职的罪名。
五岁那年的记忆,也只剩下几个模糊的片段。
她记得那是个下雪天,父亲铠甲上结着冰碴,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父亲的手很冷,冷得让她打了个哆嗦。
婳儿,你娘亲......父亲的声音哑得厉害,再也不会回来看我们了。
年幼的她仰着头,看见父亲通红的眼睛里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打转。
父亲流泪了,她掏出自己的手帕替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因为她知道,大冷天的哭,会把脸蛋儿冻坏的。
至于那天父亲还对她说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那时她还不懂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只记得奶娘连夜收拾行囊时,将母亲留下的几件旧物仔细包进了蓝布包袱——那支素银簪子、绣着兰花的绢帕,白玉玉佩的络子已经磨得发亮,手镯内侧刻着长相守三个小字,还有那本翻旧的《诗经》。包袱皮上还留着母亲常用的沉水香,淡淡的,在马车颠簸时偶尔会飘出来。
那时的她太小了,小到还无法理解这个字眼的分量。母亲离去的痛楚像一粒深埋的种子,在往后的岁月里才慢慢生根发芽。
起初只是些零碎的感受——看见苏落姐姐牵着婶娘的手时,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夜里惊醒时总错觉枕边还残留着母亲哼过的摇篮曲的余韵。
十岁那年,她在阁楼发现一只落满灰尘的妆奁。掀开盖子时,一枚珍珠耳坠滚落出来,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突然想起五岁那年,母亲抱着她坐在镜前,这对耳坠就是这样一晃一晃地闪着光。那一刻,迟来的悲伤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抱着妆奁哭得不能自已,却说不清究竟在哭什么。
后来她才明白,原来最深的痛楚不是突如其来的崩溃,而是那些在漫长岁月里,某个似曾相识的瞬间突然袭来的钝痛——当她在集市上看见相似的背影,当她在雨天闻到熟悉的沉水香,当她无意间翻到母亲在《诗经》扉页写下的那句愿吾儿安康。
这些细碎的痛,像江南梅雨季的雨,悄无声息地渗进骨缝里,经年不干。
母亲当年在边关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临死前,一定很疼吧
九皇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蓝婳君攥紧了袖中的匕首,指尖在冰冷的刀鞘上无意识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