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站在一旁,看着渐行渐远的大军,心里头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松感,不知不觉就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这毕竟是战争。
刀剑无眼,生死难料。
哪怕他对自己和老四的计划再有信心,也终究免不了担忧。
“五弟。”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朱肃回头,看见大哥朱标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大哥。”
“还在担心老四?”朱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问道。
“有点吧。”朱肃挠了挠头,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
“你说,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咱们的底透给高丽人?”
这事儿要不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高丽使臣哪来的胆子在朝堂上那般叫嚣?
朱标的脸色沉了下来。
“查出来了。”
“是江南王家的王逢。”
朱肃愣了一下。
“王逢?谁啊?没听过。”
朱标叹了口气,解释道:“江南有名的大儒,学问很好,在士林中声望极高。”
“前年父皇下诏征辟天下名士入朝为官,此人是头一个抗旨不遵的,还写了篇文章,说什么‘不事二主’。”
朱肃听明白了。
“哦,前朝余孽呗。”他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这帮读死书的,脑子都读傻了吧?”
“大元都亡了多少年了,还搁这儿怀念呢?”
“再说了,大元朝廷把他们这些南人当猪狗,他们上赶着给人家当孝子贤孙,是不是有点贱得慌?”
朱标苦笑。
“话不能这么说。江南士族之心,始终未曾真正归附我大明。”
“父皇当年得知此事后,也只是说了一句‘随他去吧’。”
“父皇说,王逢之流,不是惦念大元,只是看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出身,觉得咱们是谋逆,窃取了天下。”
朱肃冷笑一声。
“那这次他可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通敌卖国,攀诬皇子,这罪名,够他死一万次了。”
朱标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王逢已经招了,说是他一人所为。”
“消息来源,是前些年被下到诏狱里的那些江南官员,家属探监时传出来的只言片语,被他拼凑了出来。”
“他说,此举就是为了报复朝廷,为那些江南同乡出一口气。”
“父皇的意思,是立刻将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杀他?”
朱肃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大哥,你没跟父皇说吗?这不妥啊!”
“杀了他,不就正好成全了他‘为义赴死’的名声?”
“到时候江南那帮酸儒,还不得把他吹成千古第一忠臣,然后更加同仇敌忾,跟咱们对着干?”
朱肃急得直转圈。
“这叫什么?这叫求锤得锤啊!”
“他就是想死,想用自己的死,来给咱们大明的脸上抹黑!咱们偏不能让他如愿!”
朱标被他一连串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问道:“那依你之见……”
“杀人不如诛心!”
朱肃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一种让朱标都感到有些陌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