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痛苦而漫长。
每一秒都像是在雷电中舞蹈。
不知过了多久,涌入的电流终于变得稍微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狂暴,但至少不再瞬间致命。
能量核心的读数开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向上爬升。1%... 2%...
他瘫在冰冷的管道里,任由这危险的电流冲刷、修复着(同时也在破坏着)他残破的躯体。
痛苦依旧,但至少,暂时不会死了。
在充电的间隙,他调动起刚刚恢复的一丝丝微薄算力,开始处理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伪装。
他这身严重受损但依旧显眼的机械义体和暴露的线路,一旦遇到任何人,都会引来无法想象的麻烦。
他需要掩盖。
他的目光落在管道深处更多的垃圾上。
那里有一些破旧的、沾满油污的帆布,还有一些从废弃车辆上拆下来的、脏得不辨颜色的内饰织物。
他耐心地等待着能量恢复到足以支撑小幅动作的水平后,挪过去,将这些肮脏的、散发着霉味和油味的布料收集起来。
他用人类的手和牙齿(作为工具),配合着稍微恢复了一点功能的机械指爪,艰难地将这些破布缠绕在身上,覆盖住最显眼的机械部位,尤其是那条损坏严重的机械臂和裸露的胸腔接口。
他把自己包裹得像一个移动的、肮脏的、散发着异味的破布包裹。
只留下一双眼睛(尽可能调整得显得浑浊无神)和用于呼吸(伪装)的口鼻部位暴露在外。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再次虚脱。能量补充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
他靠在管壁上,聆听着管道外风雪呼啸的声音。
第七区的追兵会来吗?他们会以何种方式出现?林珂怎么样了?阿里斯博士的手提箱……那些谜团……
所有这些问题,在眼下极致的生存压力面前,都显得遥远而奢侈。
他现在首先需要的是:足够的能量,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所,了解周围的环境,以及……获取信息。
他需要知道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尝试着启动体内受损的无线信号接收模块。
信号杂乱而微弱,大多是遥远的、无法解析的工业控制信号和噪音。
他努力过滤着,试图捕捉到任何民用广播信号。
断断续续地,一些破碎的音频信号被他捕捉到。
“……近期寒潮持续,北部工业区气温将再创新低,请市民注意保暖……”
“……星港市重建工作进展顺利,深铆科技旧址将规划为新的生态公园……”
“……财经快讯:原深铆科技部分资产经重组后,由‘新基石基建集团’接手,股价表现平稳……”
“……
星港市?他还在星港市附近?
或者说,星港市已经恢复了平静?
深铆科技成了过去式?没有人提及第七区,没有人提及那场惊心动魄的清算。仿佛一切都被抹平,被遗忘。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孤独感席卷了他。
他拼尽一切,甚至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外面的世界,似乎早已翻过了那一页。
但这也意味着,暂时……安全?
至少,来自普通社会的直接威胁,可能降低了。
能量补充到了15%,虽然远未达标,但至少暂时脱离了立即报废的危险。
充电过程也变得极其缓慢,这块废弃电池的储量也快耗尽了。
他拔掉连接线,艰难地站起身。
包裹在肮脏布料下的身体,依然沉重而疼痛,但至少可以勉强行走了。
他需要离开这个管道,找一个更隐蔽、可能有机会获得更多资源的地方。
他蹒跚着,走向管道的另一端出口。外面依然风雪弥漫,但天色已经微亮。
他站在出口,望着眼前这片被遗弃的、覆盖着白雪的工业废墟,远处依稀可见城市的轮廓线。
他从一个高科技的囚笼,逃到了一个现实的荒原。
未来一片迷茫。
但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他迈出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风雪和废墟的阴影之中。一个裹着破布的、蹒跚的、如同幽灵般的身影,融入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