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守了三十年太庙,见过无数王公贵族,却从未有人,看过一眼他这残疾的腿。
楚云舒始终未提一句进庙之事,只是静静看着那炉灶,确认热力平稳后,便转身离去。
“老人家,保重身体。”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赵守礼拄着拐杖的手,抖得愈发厉害。
眼中,是挣扎,是恐惧,最终化为一抹决绝。
当夜,三更刚过,镇国侯府的后门被“叩叩”敲响。
来人正是赵守礼。
他被下人引至书房,一见到楚云舒,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侯爷……老朽有罪!”
“老人家快请起。”楚云舒亲自将他扶起。
赵守礼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炉”字。
“我知道……我知道真正的《遗女书》,并不在那香炉暗格之中。”
他喘着粗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先帝深知人心险恶,怕遗书被人寻到后销毁,特意设了双重机关。香炉里的,只是引子。真正的遗书,藏在主殿神龛下的第七块地砖之下!那里……需要两把钥匙才能开启。”
“一把,是您手中的龙纹玉簪。”他将铜牌递了过去,“另一把,就是这个,这是当年掌炉官的信物,‘格物印’。唯有同时持有玉簪与格物印,才能开启真正的地宫石匣!”
楚云舒接过那枚温热的铜牌,眸光微凝。
“但是,侯爷您千万要小心!”赵守礼的声音压得更低,眼中满是恐惧,“周大人……他已经命人在太庙各处梁柱下都埋了火油!他下了死命令,一旦您有任何要开棺认亲的举动,便……便点火焚庙,玉石俱焚!”
翌日清晨,天光乍亮。
楚云舒一袭素白祭服,再次出现在太庙门前。
这一次,她没有走向侧门,而是手持那枚“格物印”,径直走向了通常只有皇帝祭天时才能开启的正门。
铜牌嵌入锁孔,机括转动,沉重的朱红大门竟应声而开。
早已得到消息的周立文带着一队侍卫冲了过来,将她死死拦在殿前广场上,厉声喝道:“楚云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太庙,意图惊动先帝陵寝!此乃谋逆大罪,按律当诛九族!”
面对杀气腾腾的侍卫,楚云舒却只是冷冷一笑,那笑意不达眼底,满是冰霜。
“周大人,你搞错了一件事。”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我今天来,不是来向赵氏宗族求一个‘认亲’的名分——”
她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刺周立文的心底:“我是来替先帝,‘执宗法’的!”
话音未落,她从袖中展开一卷泛黄的古籍残卷,正是墨九章所着的《大晏宗法释疑》。
“《礼·大宗篇》有云:‘血亲不以性别废,嫡庶不以出身移’!先帝血脉,便是宗室正统,这是祖宗定下的铁律!你身为太常寺卿,执掌礼法,却为一己之私,曲解祖制,禁锢皇嗣,是为不忠!”
“你以女子无嗣为由,行偷梁换柱之事,欺瞒君上,罔顾先帝遗愿,是为不孝!”
“你视祖宗牌位为草芥,埋设火油,意图焚毁太庙,是为不仁不义!”
“周立文!”她每说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气势层层攀升,压得周崇文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有何资格,在此谈论祖宗之法!”
她说完,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周立文,径直走入大殿,来到神龛之下。
在无数宗室子弟惊骇的目光中,她找到了第七块地砖,将龙纹玉簪与格物印铜牌,同时嵌入了地砖上两个毫不起眼的阵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