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吧。”
简单漱洗后,她早早地遣退了丫鬟,独自躺在床上。窗外是初夏渐深的夜色,隐约有虫鸣传来,更衬得屋内一片寂静。
她睁着眼,望着帐顶繁复却模糊的绣花纹样,白日里强压下的种种思绪又翻涌上来。
厌恶。
厌恶这种需要时刻提防、步步为营的感觉。
厌恶那些藏在笑脸与客气话背后的心机与算计。
厌恶这个时代加诸于女子身上的无形枷锁。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研究医术,种她的草药和菜蔬,过点简单踏实的日子。
可理智冷酷地提醒她:不勾心斗角,很可能命就没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无力与悲哀。
真讨厌啊。
讨厌这样不得不武装起来的自己,讨厌这个看似繁花似锦、实则危机四伏的世界。她闭上眼,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许久,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
一会儿是菜圃里蓬勃的绿色,一会儿是威严冷肃的王府高墙,一会儿又仿佛看到年氏凌厉探究的眼神......醒来数次,窗外天色依旧漆黑。
终于,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青禾彻底醒了。心中有事,便再也躺不住。
“采薇。”
外间守夜的采薇立刻应声进来,手里还掌着灯:“姑娘,您醒了?时辰还早呢。”
“睡不着了,”青禾已自行坐起,掀开帐幔,“洗漱更衣吧,早点准备,我们早点过去。”
她讨厌这种悬而未决等待审判的感觉。
讨厌的事情多放在心里一分钟,就多难受一分钟。 与其在这里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不如早早去面对。是风是雨,总要经历过了才知道。早早解决,早早安心。
采薇见她神色坚决,也不敢多劝,连忙唤来杜若等人,一起手脚麻利地伺候青禾梳洗。
今日的装扮按照青禾昨日吩咐的,极尽素净。
一身半新不旧的月白色细布旗袍,颜色淡得近乎于白,只在衣襟和袖口处用同色丝线绣了最简单的缠枝纹。
头发梳成最规整简单的小两把头,只用一根素银扁方固定,鬓边耳边干干净净,未戴任何珠花首饰。
脸上未施脂粉,只淡淡抹了点滋润的面脂。
站在镜前,青禾看着里面那个面无表情的自己,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