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四年的深秋,怀柔的山野间层林尽染,厚重、丰饶、斑斓。
青禾浑然不觉自己的底细已被那位冷面王爷查了个底儿掉,只一心沉浸在京郊难得的安宁与收获的喜悦里。
庄子里外都是一派繁忙又充满生机的景象。
田埂上,赵老四和钱兴领着两个短工,正挥舞着镰刀收割最后几垄粟米。镰刀划过,沉甸甸的穗子应声而倒,发出沙沙的声响,远远望去,一片金灿灿,煞是好看。
女人们也没闲着,小红和钱兴媳妇猫着腰在已经收割过的田里仔细捡拾遗漏的谷穗,颗粒归仓,一点也舍不得浪费。
山脚下那片坡地也不能放过。
青禾正和大丫一起采摘着最后一批晚熟的野山楂。
山楂果子各个饱满,红彤彤的簇拥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灯笼。大丫手脚麻利,专挑颜色深红果肉饱满的往下摘,青禾则边摘边在一旁提醒她注意别被枝桠上的小刺划了手。
“青禾姑姑,你看这筐!”大丫提起脚边的小背篓,里面已经装了半篓红艳艳的山楂,她的小脸上满是收获的兴奋,“够咱们做好多山楂糕和糖葫芦了!”
青禾笑着点头,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秋风虽然爽利,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劳作下来还是不免湿了衣裳。
除了山楂,这几日他们还从后山采回了不少晒得半干的野栗子,一些品相不错的野生榛蘑。还有赵老四前几日巡山时,竟然还幸运地打到的一只肥硕的野兔,都成了庄子上宝贵的秋储。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日头西斜,众人才收拾了农具,齐聚到青禾家。累是累了点,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晚上这顿大锅饭是早就说好的。
钱兴媳妇是主力,小红和大丫打下手。院子里临时用砖石垒了个简易的灶台,架上那口最大的铁锅。
这口锅是为那只野兔预备下的,兔兔早已被钱兴剁成了块在一旁候着。青禾洗了一些晒干的榛蘑,用温水发着。
小红又收拾了几颗新挖的土豆,切成了块。
等会用柴火咕嘟咕嘟地焖炖个把小时,光是想象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菌菇的鲜香,口水就要滴到鞋面上。
旁边的小灶上,钱兴媳妇准备用新收的粟米掺些红豆,熬上一大锅粘稠喷香的二米粥。另一口锅里,小红用新鲜山楂加了些冰糖正在慢慢熬煮,等熬成晶莹剔透的山楂酱,晾凉了蘸粟米面饼子吃。
青禾也没闲着,今天摘回来的山楂里有些还没完全熟透的,她加了一些甘草,满满煮了一陶罐山楂甘草茶,预备着晚上吃多了可以助消化、解油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老四在院子里点起了松明火把,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朴实的笑脸。众人围坐在石桌旁,中间是热气腾腾的野兔炖蘑菇,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大碗金黄的二米粥并一碟子烙得焦黄的粟米面饼子。
农家饭菜格外香甜,大家吃得唏哩呼噜额角冒汗,不时交流着今日的收获和明日的安排,气氛热烈而融洽。
然而,当夜深人静喧嚣散去,青禾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起张保。自那日后,张保再未出现,也杳无音信。
他是真的上了战场吗?
只要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青禾的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整个人焦虑得不行,恨不得立刻给自己静脉推注50毫克的盐酸氯丙嗪来强行平复。
但发愁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