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与十三阿哥胤祥相对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越聊越投机。
清风拂过竹林,带来沙沙的轻响,与庭院中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青禾心里始终惦记着胤祥的腿疾,学着机会她就斟酌着词句,小心将话题往风寒湿痹、筋骨调养方面引,说起些舒筋活络的草药,或是她曾在某本医案上看到的类似症状。
没想到她刚起了个头,胤祥便已敏锐地察觉了她的意图。
他非但没有不悦,还十分坦然地笑了笑,笑容里是历经世事后的通透,边笑还边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膝。
“你瞧出来了?”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老毛病了。四十八年起......逢阴雨天或是劳累些,我的左边膝盖就又沉又痛,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屈伸都不利索。严重时还肿得发亮,连路都走不得,只能困在屋里。”
他描述得颇为具体,并未过多渲染痛苦。
天涯论坛上有人曾经猜测胤祥得的是骨结核,这会儿听胤祥的主诉,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慢性起病、局部肿痛、活动受限,还伴有“硌着”这种骨质破坏感。
骨结核源于结核杆菌侵蚀骨与关节,在古代的确属于难症顽症,缠绵难愈,耗人气血,最终可能导致残疾,甚至......史书上十三阿哥胤祥的英年早逝,莫非根子就在这里?
她心下凛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微蹙眉顺着他的话问道:“十三爷可曾请太医仔细诊治过?太医们如何说?”
胤祥扯了扯嘴角,略有嘲讽之意:“太医?来来去去无非是说些‘风寒湿邪侵袭,气血不通,肝肾亏虚’的老生常谈。”
“开的方子不是祛风散寒,便是补益肝肾,汤药不知灌了多少,针灸艾灸也试过无数,初时或能缓解一二,让人存了些指望,奈何总是反复,去不了根。近来似乎比前两年更重了些。”
青禾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在缺乏抗结核药物的古代,想要根治此病几乎是不可能的。
太医们的思路从传统医学角度看并无大错,但未能触及病根。
她没来由的想到吴老,如果结合吴老精于外伤和疑难杂症的经验,和自己超越时代的医学见解,能否找到一条控制病情的路?
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贸然开口,只暂且按下,待下次换药时和吴老探讨。
“病去如抽丝,十三爷还需耐心静养,勿要过于劳神才是。”
胤祥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似乎看穿了她未尽的言语,但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追问:“说的是,急也急不来”。
两人便又聊了些旁的,医药轶事,山林趣闻,甚至京中一些无伤大雅的传闻。不知不觉,日头已近中天。
周管事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请示是否传膳。
胤祥谈兴正浓,颇有些意犹未尽,便对青禾笑道:“想不到与你聊天竟如此痛快,颇得知己之感。若是方便,不如就在我这用了午饭再回去?我这都是庄子里现成的粗浅东西,比不得你之前在十五弟府上的精细,但也图个新鲜爽口。”
青禾与他一番交谈也确实生出了几分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
这位十三爷思维敏捷,见识不凡,更难得的是性情爽朗,不拘小节,与他交谈让她几乎忘却了彼此身份的云泥之别。
她略一思忖,便爽快地应承下来:“那青禾就叨扰十三爷了。”
午膳就地设在梧桐树下的石桌上。
周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手脚麻利地摆好了碗筷。
菜色果然不多,也并无过多雕琢,却无处不透着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