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福晋瓜尔佳氏已卸去簪环,穿着一身素净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由李嫲嫲拿着犀角梳一下一下地为她通发。
青禾和翠喜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膳桌,将碗碟小心翼翼地放入多层食盒中,准备拿出去交给候在外面的粗使太监清洗。
或许是因为日间骑马巡视营务有些疲惫,又或许是帐内昏黄温暖的灯光柔和了棱角,胤禑放下书卷,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无意间落在正低头擦拭桌案的青禾身上。
见她动作似乎比平日稍慢,想起她脚伤未愈,便随口问了一句:“青禾,你的脚伤可大好了?今日走动多,若还疼,不必强撑,让翠喜她们多忙些便是。”
这原本只是一句主子体恤下人的寻常问话,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然而,听在某些心思迥异的人耳中,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青禾忙停下手中的活计,垂首恭敬回道:“谢主子关怀,已好多了,不敢误了差事。”
屏风之后,李嫲嫲微微侧过头,眼睛透过屏风的雕花缝隙扫向外间。
灯下,胤禑侧脸线条柔和,目光落在青禾身上,那神情并非刻意,却自然流露出一份不同于寻常主仆的关注。
再看向青禾,虽穿着普通的宫女服色,身姿却挺拔清丽,低眉顺眼中自有一股沉稳气度,并非那等轻浮之辈,但这反而更让李嫲嫲觉得刺眼。
舒兰格格虽已不足为虑,但阿哥爷正值青年,岂会长久空置后院?
这个青禾,可是打从阿哥所就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旧人,听闻颇有些小聪明,甚至还在上次宴席风波中露过脸,看来很得主子的信重。
若主子哪日真把她收用了,以她这份资历和心性,再侥幸生下个一男半女......那自家姑娘的处境岂非更加艰难?不行,瓜尔佳氏的荣耀和姑娘的福晋之位,绝不容有任何闪失!
恶念一生,便迅速滋长蔓延。
李嫲嫲的思绪飞速运转,手上的梳头动作却丝毫未乱,依旧轻柔规律。
她想起离京前,以防万一,她将一些用不到的陈旧香料和药材打包带了出来。
其中,就有两年前福晋月信不稳时用以活血的藏红花。
此物性质峻烈,孕妇沾之极易导致血崩小产,特征极其明显,一经发现,根本无需多言,所有人自会联想到那方面去。
“就是它了!”李嫲嫲心下冷笑。明日清晨,行营拔灶做饭之时,最为忙乱,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届时,她自会引导众人思路,将此事与舒兰格格的小产立刻联系起来。
她还要恍然大悟地回忆起,似乎曾在舒兰出事前见过青禾鬼鬼祟祟地在厨房附近徘徊,甚至可能暗示青禾或因嫉妒舒兰有孕,或因自己爬床无望而生恨,故下此毒手。
即便太医之前诊断舒兰体质或另有缘由,但发现有藏红花这等物件,谁又能百分百断定绝非此物催诱发难?
只要疑窦的种子种下,就足够了。
李嫲嫲越想越觉得此计天衣无缝,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阴冷笑意,梳头的手势都仿佛轻快了几分。
她透过屏风缝隙,最后瞥了一眼那个对此灭顶之灾毫无察觉的青禾,心中冷哼:“小蹄子,别怪嬷嬷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偏生碍了瓜尔佳氏的路,挡了福晋的福气!下辈子投胎,眼睛放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