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眼睛余光瞥到他摇头的动作。惊骇万分,摇头是个什么意思?自己是不是又非法行医了?怎么来了这么久还是不谨慎。要挨打了吗?还是挨罚?会不会把月例停了?千万别啊,还有房贷呢!
“是不是功,爷心里有数。”胤禑的语气不自觉硬了一些,像是在对自己强调主仆之分,听在青禾耳朵里,却更感焦虑。
“府里如今的情形你也知道,风雨欲来,饮食方面你务必多用一百二十个心,帮王进善把门户看死,绝不能再生事端。”
没了?
什么意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来不及细想,青禾赶紧应下:“是,奴才一定仔细当差。”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胤禑感到一阵无力。他看着她疏离的头顶,忽然很想打破那层壁垒。
他几乎是没话找话,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突兀的问题:“我有意让你协助王进善管管采买,你可知如今市面上一石上等粳米作价几何?冬日的炭火、菜蔬,比之夏秋,价差多少?”
青禾微微一愣,随即流畅回答,数据准确,条理清晰:“回主子的话,近日米价平稳,上好粳米约在一两二钱一石。木炭比夏日贵了三成有余,银霜炭更是翻倍。”
“冬日里新鲜菜蔬难得,尤其是绿叶菜,价格腾贵,往往数倍于平日,且不易得,需得早早预定。”
她的回答实用而精准,完全符合一个得力下属的身份。
胤禑本该满意,可心底那点莫名的期待落空了,反而更添烦躁。
他宁愿她答得笨拙些,也好过这般无可挑剔的公事公办。
“嗯,不错,我会交代王进善,今后你便和他一起管理采买,最重要的是安全。”他语气淡淡,却带上了些微失落。
“奴才愚笨,一定事事多留心,方能不负爷所托。”青禾低头道。
胤禑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两下。
他忽然很想让她抬起头来。
他想看看她的眼睛,想知道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下,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记得从翊坤宫来的日夜相处,记得婚宴上并肩应对危机的惊心动魄?
但他不能。他是皇子。
他深吸一口气,将躁动压下去,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微微抿起的唇和纤细的脖颈上,心中掠过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回话。”
青禾依言抬头,目光却依旧谨慎地垂落着,落在他的衣襟前的盘扣上,绝不与他对视。
灯光下,她的面容清秀苍白,有种易碎又坚韧的美。
胤禑看着她,那句“好生当差,爷不会亏待你”在嘴边滚了滚,最终却变成了一句更显疏离的:“很好。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青禾像是得到了特赦,立刻行礼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退出书房,还不忘轻轻带上门。
胤禑独自坐在骤然空旷下来的书房里,看着方才她站过的地方,心中涌起莫名的空落和烦躁。
他猛地拿起茶杯,却发现里面的茶已经凉透了。
而快步走出院子的青禾直到远离了书房的范围,才允许自己轻轻吐出一直憋着的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太熟悉胤禑刚才那种眼神了,那是她极力回避的情感萌芽,是危险的信号。
她比谁都清楚阶级的鸿沟有多深。他是天潢贵胄,她是命如草芥的宫女。
一点点不该有的绮念,都会将她焚毁殆尽,万劫不复。
她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成为一个皇子青春期朦胧情感的寄托品,更不是攀附权贵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