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禑也是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如此直白又世俗的要求。他想象中的赏赐,或许是些精巧的首饰,或是些稀罕的玩物,又或是提升些地位云云。
他看着青禾那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忽然觉得有趣极了,一种莫名的愉悦感涌上心头,他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清朗,带着少年人的干净。
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纵容,甚至染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宠溺:“行!倒是实在。那就赏你银子!王进善——”吩咐道,“记下,回头支二十两银子给青禾。”
“嗻。”王进善躬身应下,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青禾,心中暗自称奇。二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抵得上青禾这样的大宫女近两年的例银了。爷这赏赐,可真真是厚得很了。
然而,胤禑那“一脸宠溺”的笑容落在青禾眼中,却比任何狰狞的面目都更让她害怕。
她宁愿被斥责贪财,也好过他用这种看待特别之人的眼神看她。她只觉得后背发凉,慌忙跪下谢恩:“谢......谢主子厚赏。”心中却是一片哀嚎,只盼着这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兴起,转瞬即忘。
一路再无他话。
青禾陷在巨大的焦虑和胡思乱想中,时而懊恼自己嘴快,时而担忧胤禑反常的态度,时而又拼命安慰自己或是想多了。
就在无限的心神不宁中,车队终于再次抵达了熟悉的热河行宫。
此次北巡,王嫔并未随行,胤禑所住的听松院便比往日更显宽敞自在。主殿直接腾出来给了胤禑居住,殿内陈设清雅,推开轩窗便能见苍松翠柏,远山如黛。
舒兰格格则被安排在离主殿极近的东厢房,宽敞明亮,便于胤禑传唤。行宫太监宫女们早已洒扫完毕,一切井然有序。
刚安顿下来不久,还没等喘匀一口气,王进善便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凝重,他屏退了左右,凑到正在喝茶歇息的胤禑跟前,压低声音禀报道:
“主子,方才奴才去内务府对接份例杂物,听到几个小太监在角落里嚼舌根子......说,说万岁爷好像自打从孝陵出来,就有些身子不太爽利,似是劳累过度,感染了些风寒,在汤泉便一直在静养......原定初九回銮的事儿,怕是得要往后推了......”
“什么?”胤禑闻言,脸上轻松的神色瞬间消失,被担忧和焦虑取代,“皇阿玛病了?严不严重?太医怎么说?”他一连声地追问。
王进善面露难色,低声道:“奴才就偷听了这么一耳朵,具体的情形......那些小太监也说不清楚,都是影影绰绰的猜测。万岁爷那边的消息,封锁得严实,等闲打听不到。”
胤禑剑眉紧锁,在殿内踱了两步,脸上写满了懊恼:“真是......偏偏这次没带张保出来!”有张保这个“包打听”在,或许还能探听到些许风声。
他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暮色笼罩下的行宫,层叠的殿宇飞檐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得静谧而深邃,最高处的澹泊敬诚殿,此刻却像笼罩在一团令人不安的迷雾之中。
太子如此这边,现下圣驾又远在行宫,天子身体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所有人心弦紧绷。
一旁的青禾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桃花劫”的烦恼,康熙帝的身体状况......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如今才康熙五十年,明年康老爷子还要底气十足地二废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