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应了,拣出豌豆黄和水晶凉糕,让翠喜送去王嫔处。自己则将剩下的点心分给王进善和小太监们。小厨房里顿时响起几声低低的欢喜。
午后,胤禑依旧歪在炕上看书,那份慵懒还未散去。日头西斜,窗棂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规整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晰高亢的声音:“圣旨到——听松院接旨!”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听松院里所有的慵懒闲适瞬间被打破。胤禑立刻放下书卷,翻身下炕。青禾、翠喜、王进善、张保等人也迅速从各处聚拢到正屋,肃然跪伏在地。
一名穿着石青色补服的传旨太监大步走进院中,面容肃穆。在香案后站定后,展开手中明黄的卷轴,朗声宣读:
“上谕:朕仰承天命,抚驭寰区,念祖宗创业之艰,思秋狝讲武之制。兹定于七月二十九日吉时,启跸出塞,行木兰秋狝大典。皇太子胤礽、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八子胤禩、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随驾扈从。钦此!”
“儿臣胤禑领旨,谢皇阿玛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胤禑叩首领旨,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传旨太监将圣旨交予胤禑便转身离去。
胤禑捧着那卷明黄的圣旨站起身,方才的慵懒早已一扫而空,眼底跳跃着兴奋的光彩。
木兰秋狝!策马草原,弯弓射猎,那是每个满洲少年血脉里的向往!行宫憋闷了这些日子,终于能出去透透气,终于能纵情驰骋了!
然而,兴奋之余,一丝疑惑也悄然浮上心头。
他展开圣旨,又仔细看了一遍随驾名单:太子、三哥、四哥、八哥、自己、十六弟......名单不长,却独独缺了十二哥胤裪和十四哥胤祯。
十二哥胤裪,性情恬淡,精于书画,不涉党争,皇阿玛不带他,或许觉得他志不在此?可十四哥胤祯......他性子最是跳脱骁勇,最爱骑射围猎,如今就住在四哥的狮子园,皇阿玛为何也不带他?
胤禑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张保。
张保也是一脸兴奋,正为王进善等人解释着木兰围场如何广袤,野兽如何众多。
胤禑低声问:“张保,你说,皇阿玛为何没点十二哥和十四哥随驾?”
张保愣了一下,挠挠头,他哪懂得这些,只能憨憨一笑:“这个......奴才愚钝。许是......许是圣意自有安排?十二爷性子静,十四爷......许是皇上另有差遣?”
胤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是心头疑惑像根细小的刺扎在那里,隐隐约约
他甩甩头,将圣旨郑重交给王进善收好。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收拾行装!”胤禑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雀跃,“青禾、翠喜,预备路上穿的骑射服和靴子!王进善,你带人打点好铺盖和笔墨纸砚!”
“张保,去马厩看看我的追风状态如何,鞍鞯蹄铁都检查仔细了。七月底塞外早晚凉,厚实的披风、风帽别落下!”
“嗻!”众人齐声应道,脸上都带着即将远行的兴奋和忙碌的喜色。
方才还宁静慵懒的西梢间,瞬间忙碌起来。
箱笼被打开,樟木的气息弥漫开来。
青禾和翠喜打开衣箱,仔细拣选着。行服袍要带几身,方便骑射。厚实的披风要带上,轻便的软底靴子、结实的马靴,还有换洗的中衣、袜子......
翠喜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小声嘀咕:“青禾,你说围场上会不会很冷?这夹棉的坎肩带不带?”
王进善则指挥着小太监清点着日常用度。
簇新的铺盖卷、铜盆、手巾、牙刷牙粉、剃刀、装茶叶的小瓷罐、胤禑常用的那方端砚和几锭墨......他一样样仔细核对,确保无遗漏。
张保早一阵风似的跑去了马厩,查看胤禑的爱马追风,他盯着马夫仔细检查鞍具,辔头和马蹄铁是否牢靠。
胤禑自己也坐不住了,在屋里踱着步,一会儿拿起弓箭比划两下,一会儿又检查自己那副牛皮护臂是否结实。腕上那串迦南香木佛珠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青禾将一件叠好的石青色行服袍放进樟木箱,目光扫过胤禑腕间露出的深色珠子,又落到他因兴奋而微微发亮的脸上。
木兰秋狝......盛事之下,不知又将搅动多少暗流。
她低下头,继续整理衣物,将一丝忧虑压在箱笼最底层。
七月底的风,已经隐隐带来了塞外草原的气息,也带来了未知的波澜。